内容提要:京剧《李陵碑》是一出久演不衰的优秀剧目。剧情大意是:宋辽交兵,杨继业被困两狼山,派遣七郎延嗣突围搬兵。元帅潘仁美之子潘豹曾因摆设擂台比武被杨七郎打死,为报杀子之仇,潘仁美不但不发救兵,反将七郎乱箭射死。
马铁汉
京剧《李陵碑》是一出久演不衰的优秀剧目。剧情大意是:宋辽交兵,杨继业被困两狼山,派遣七郎延嗣突围搬兵。元帅潘仁美之子潘豹曾因摆设擂台比武被杨七郎打死,为报杀子之仇,潘仁美不但不发救兵,反将七郎乱箭射死。杨继业盼子不归,夜梦七郎身带箭伤,哭诉被害经过,甚为惊诧。醒来后,放心不下,又命六郎延昭突围探听消息,父子洒泪分别。将士饥寒交迫,退守至苏武庙,杨继业见庙前竖立李陵碑,愤恨李陵叛汉,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十分绝望,遂碰碑而死。
剧中的杨继业和潘仁美皆史有其人(史书中叫杨业、潘美),杨继业英勇抗战、壮烈殉国也史有其事。有关“杨家将”的故事,在小说和戏曲中加工、敷衍,广为流传。而《李陵碑》的基本情节则是有史可依的。
《宋史·杨业传》:
雍熙三年(986年)大兵北征,以忠武军节度使潘美为云、应路行营都部署,命业副之。以西上閤门使、蔚州刺史王侁、军器库使、顺州团练使刘文裕护其军。诸军连拔云、应、寰、朔四州,师次桑乾河,会曹彬之师不利,诸路班师,美等归代州。未几,诏迁四州之民于内地,令美等以所部之兵护之。时,契丹国母萧氏,与其大臣耶律汉宁……领众十余万,复陷寰州。业谓美等曰:“今辽兵益盛,不可与战。……我师次应州,契丹必来拒,即令朔州民出城,直入石碣谷。遣强弩千人列于谷口,以骑士援于中路,则三州之众,保万全矣!”侁沮其议……将行,(业)泣谓美曰:“此行必不利。”……因指陈家谷曰:“诸君于此张步兵强弩,为左右翼以援,俟业转战至此,即以步兵夹击救之,不然无遗类矣!”美即与侁领麾下兵阵于谷口……俄闻业败,即麾兵却走。业力战,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见无人,即拊膺大恸,再率帐下士力战,身被数十创,士卒殆尽,业犹手刃数十百人,马重伤不能进,遂为契丹所擒,其子延玉亦没焉。
又《辽史·圣宗本纪》:
统和四年(986年)七月辛卯,耶律斜轸奏:杨业领兵南出朔州三十里,至狼牙村,恶其名不进,左右固请乃行。遇斜轸,伏四起,中流矢,坠马被擒。疮发,不食三日死,遂函其首以献。
在《辽史·耶律斜轸传》中亦有记载:
斜轸闻继业出兵,令萧挞凛伏兵于路。明旦继业至,斜轸拥众为战势,继业麾帜而前;斜轸佯退,伏兵发;斜轸进攻,继业败走。至狼牙村,众军皆溃,继业为流矢所中,被擒。
从史书上的记载来看,宋军与契丹大战于朔州,杨继业诱敌深入,克敌制胜的战术未被采纳,反而派他去硬拼。杨继业要求主力在陈家谷接应,结果元帅潘美等不与配合,自行撤军,致使转战至此的杨继业孤立无援,大失所望而陷入绝境。终于中箭被擒,绝食而死,其子延玉同战牺牲。杨继业经过艰苦奋战,壮烈殉国这一事实,在史和戏中基本上是一致的。京剧为了表现其威武不屈,以身报国,而碰死在李陵碑下,这样的艺术处理手法,虽然是夸张的,但显得更加悲壮和惨烈。
《李陵碑》又名《托兆碰碑》,在京剧舞台上曾经有两种演法:其一是上七郎鬼魂,深夜来到宋营给父亲托梦。七郎由铜锤花脸应工,演唱悲凉的〔二黄〕唱腔,陈述自己被害的经过。如泣如诉,委婉动听,曲调哀怨而悲愤,既控诉了奸臣罪行,又表现出了父子情深。天将拂晓,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从剧本构思、音乐布局以及剧情发展诸方面来看,可谓结构严谨,层次分明。然而“七郎托兆”的情节因涉嫌荒诞,带有迷信色彩,一度曾被禁演。后来演出此剧时,索性将七郎这一角色删掉。结果舞台色彩单调,情节也欠完整,整出戏成了杨继业的“独唱音乐会”。改革开放后,又出现了原样照搬,老戏老演的情况,七郎仍以鬼魂的身份出场。总之,这两种演法都存在着美中不足和各自的弱点。
我们对传统戏的继承发展,推陈出新,不能简单从事,要变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这样,七郎的形象完全可以不做为鬼魂出现,而做为杨继业梦境中的人物处理,即让七郎成为杨继业在逆境中盼望救兵,惦念姣儿的急切心情的反映。七郎做为梦境中的形象,同样能够倾诉衷肠,既保留那些优美的〔二黄〕唱腔,而且还会增添一些浪漫主义色彩。
这样,杨继业醒来之后,告知六郎:“适才为父偶得一梦……”,然后再派六郎回朝探听虚实,就更加近情近理。由于噩梦一场,使杨继业的心情更增加了沉重的忧虑,再加上盼兵不到,盼子不归,终于陷入绝境。剧中原有的〔反二黄〕“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到如今只落得兵败荒郊……”会更加苍凉悲壮,剧情的发展自然熨帖,不但使原剧的精华发扬光大,而且既保留了杨七郎的艺术形象,又扬弃了“鬼魂托兆”的迷信色彩,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