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枫 银小骏
第十三集
1、黄羊城下 日
一队兵卒来到城下,后面跟着几十匹战马。
城头兵士问:“是护军左营的吗?”
城下兵士答:“是。你们接到牒传了没有?”
城头兵士高声应答:“前几天就接到了,早就等你们来哪。”
吊桥“吱哑”响着,缓缓放下。左营兵士及战马进城。
2、铁骑营将军帐 日
屋内早己摆好酒菜,将佐在等待杨业夫妇的到来。
很显然,他有些等不及了。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噪声。
将佐跑出门外,见左营兵士和那些马匹己经来到了校场上。
一位兵卒跑来:“禀报将军,左营的人马到了。”
将 佐:“少将军和夫人呢?”
兵 卒:“只来了左营弟兄,没见到少将军和少夫人。”
将 佐:“你去问问,少将军哪里去了。”
兵卒应一声,离去。
将佐自言自语:“少将军去哪儿了?”
3、连谷镇街市 日
街上人来人往。杨业与佘赛花便衣打扮,朝这儿走来。
眼前是一家酒肆。佘赛花立住:“哎,进去喝两杯?”
杨 业:“这样不妥吧。你我还未到黄羊城就任,倒有心思喝酒。”
佘赛花娇嗔地:“自打成亲到现在,我俩还没有喝过交杯酒呢。”
门口小二见这两位正犹豫,立即笑脸迎上。
小 二:“二位是官人吧,请到小店里畅饮几杯。”
杨 业:“你怎么知道我是官人?”
小 二:“嗨,小人虽然没有别的本事,可要说这看人却是一瞅一个准,瞧二位这身打扮,还有这气色,不是官人还会是商人?商人哪有您这气度。”
佘赛花调侃道:“噢,看来你是干错行了。”
小 二:“夫人,您这话是啥意思?”
杨业笑着:“她说你应该去那里,不该当店小二。”
小二不解地:“去哪儿?”
杨业指了那边:“摆摊相面嘛。”
那边,一位相士坐在旗幌下正摇头晃脑给人算命。
小二乐了:“嘿嘿,夫人在取笑我哩。二位,请赏个脸吧,我们店里有麟州老窖,只要酒坛子一开,就能香透半条街……”
小二眉飞色舞正兜售,店内突然传出一阵吵嚷声。随之,两位醉汉跌跌撞撞从里面走出来,后面跟着酒家。酒家是位老者,怯怯地,一直跟在醉汉后面。
醉汉甲:“嗯!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酒 家:“军爷,这、这三文酒钱……”
醉汉乙:“亏你说得出口,三文钱也好意思要?”
酒 家:“军爷,我们是小本儿生意,二文钱也是钱哪。”
醉汉甲:“我问你,爷这颗脑袋值多少钱?”
酒家突然愣住,不知所云:“这、这……”
醉汉乙:“是爷们在和契丹人拼命,你才有店开、有钱赚,饮你几碗算个什么?按说你应该抬着酒肉去犒赏铁骑营的弟兄。哼,倒与老子要开酒钱了。”
酒 家:“铁骑营的弟兄常来小店饮酒,可又不给我钱,总这么下去小店的生意还怎么做,军爷开恩,还是付了小老儿那三文酒钱吧。”
醉汉甲:“付你个鸟!”
店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杨业与佘赛花挤过去。
杨 业:“是铁骑营的?”
醉汉甲:“躲开躲开,爷要回营盘了。”
杨 业:“先付了酒钱再走。”
“酒钱?嘿嘿,又是一个讨钱的。”醉汉甲翻遍全身,摊开双手,再突然攥紧:“钱没有。拳头倒是有两只,你问他要不要?”
醉汉乙:“他若是要,我们舍得赏。哈哈……”
杨 业:“这话可是你说的。”
醉汉甲:“是我说的,怎么样?”
杨 业:“小二,拿把菜刀来。(小二不敢,在那儿愣着)拿去!”
小二只好从店里拿来菜刀,颤微微的。
醉汉乙满不在乎地:“大家瞧,还有人敢和爷们动武?”
醉汉甲:“少来这一套,拿把破菜刀吓唬谁呢。”
杨 业:“你们不是要拿拳头还账吗?好,我今天就成全你——剁下你的拳头还人家酒钱。”说着,杨业从小二手中夺过菜刀。
醉汉甲:“你敢,爷们儿是铁骑营的。”
酒家急了:“这位客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使不得呀。”
佘赛花:“有少将军为你做主怕什么。”
两位醉汉立即傻了:“原、原来是少将军和少夫人呀,小的们再也不敢啦,今天我们俩是喝多了……饶过我们这一回吧,少将军,这、这是酒钱。”
说着,两个醉汉慌忙掏出钱来付账。
杨业打掉他俩手中的钱:“晚了!等回到营盘后再和你俩算账。”说着,朝了酒家:“明天你到黄羊城,看铁骑营到底有多少人白饮过你的酒。”
酒家胆怯地:“少将军,这个、这个……”
佘赛花:“你怕什么,这里是杨家城的天下。”
周观的人不禁窃窃私语:“哦,原来这就是杨家长公子。”
——“好,就该让这些小子们吃吃苦头。”
4、铁骑营校场 日
校场上,兵丁排列整齐,队列中不时有人交头接耳。
台下站着那两个醉汉。将佐十分不安地瞅着杨业。
此刻,杨业与佘赛花站在土台上,身旁便是那位酒家。
杨 业:“酒家,今天铁骑营的兵士都在这儿,谁在你那里饮过酒,又不曾付钱,下去给我逐一指认出来。”
酒家胆怯地:“少将军,这、这……”
杨 业:“放心,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
酒家近乎哀求了:“少将军,还有少夫人,你们别难为我了……我知道,有你少将军在是没人敢把小老儿怎样,可我要是把他们认出来,他们就得挨军棍呀。那位兵爷说的有些道理,他们拼死拼活守护咱麟州,是该挣碗酒吃的。”
佘赛花:“老人家,这可是两回事。”
酒 家:“少夫人、少将军,就算小老儿求你了……”
杨业沉着脸:“军令如山!立即下去给我指认。”
酒家无奈,只好走下土台,来到队列中。
队列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兵士们神情各异,有的坦然,有的害怕,有的担心酒家会错认出自己。酒家在队列中缓慢穿行……
酒家停住脚步,站在他对面的两位军士即刻低下头。
酒家看他俩一眼,叹一声,然后离开,继续往前走。
在队列里转了一圈儿,酒家竟然没有指认出一位。
酒家来到杨业面前:“少将军,这里没有不曾付酒钱的兵。”
杨 业:“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麟州百姓、这就是你们的衣食父母。铁骑营的弟兄们,与契丹人厮杀,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汉,可与老百姓相处,怎么就突然变成无赖了?你们只要还承认自己是杨家军的兵,还承认我是你们的少将军,那就应该站直了是一座山,躺下是一条河。横行街市者,天理不容!”
校场上静极了。杨业的声音久久回荡……
5、铁骑营将军帐 日
桌上摆着酒菜。将佐与杨业、佘赛花进来。
杨 业:“吃酒赖帐,光天化日之下耍光棍,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将佐惴惴地:“少将军,都怪在下治军不严。”
杨 业:“今日这事你准备如何处置。”
将 佐:“有少将军和夫人坐镇黄羊城,在下听您的吩咐。”
杨 业:“我要你来处置!”
将 佐:“是。那就……责军棍二十?”
杨 业:“你还有别的招儿吗?”
将佐急忙修正:“不,杖罚三十军棍。”
杨 业:“这就完了?”
将佐试探着:“要不……责五十军棍?”
杨 业:“我若再问下去,你恐怕要加到一百,是不是?”
将 佐:“那就……杖罚一百。”
杨业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糊涂! !”
将佐不知如何回答,额头淌下汗来。
佘赛花:“想想看,少将军会是那个意思?”
将佐为难极了,思想不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杨业
杨业既恨且怒:“杖责,杖责,除了这个百无它谋,你枉为我杨家军的佐官了。刺使大人把好端端一营铁骑交到你手里,如此下去岂能不出差错!杖责一百,亏你能想得出来,还要不要那两位兵士的命了?”
将 佐:“那、那我该怎么办?”
杨 业:“自己琢磨去!我饿了。”
三个人在酒桌前坐下来。
6、黄羊城内小院 黄昏
这里是杨业夫妇的住所。此刻,屋子里正往外冒着浓烟。
两位兵士抱着被褥等物从外面进来,见到这种情况,拔腿跑到檐下。
这时,从屋里跑出一位兵士,他被呛得泪流满面,不停地咳嗽、揉眼睛。
兵士甲着急地:“怎么,着火了?”
兵士丙揉着眼睛:“不是。佐爷让我来生火坑,可怎么也生不着。”
两个抱被褥的兵士放下心来,看着他只是笑。
兵士丙:“还笑、笑,都快急死我了……”
兵士甲:“你真叫个笨,折腾半晌咋连个火炕也生不着。”
兵士丙:“你、你进去试试嘛。”
兵士甲:“这是分派你的活儿,怎么差使我。”
兵士丙苦着脸:“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都生了半天啦,可就是生不着……佐爷说,少将军和少夫人今晚就要来住,可我就是生不着。”
兵士甲抬头看看屋顶,突然大笑不已。
兵士丙急得要哭:“还要笑哩,待会儿少将军和少夫人就要来了。”
兵士甲:“不把烟囱盖打开,你能生得着吗?”
兵士乙到屋檐下拉动绳索,屋顶顿时冒起滚滚浓烟。
兵士甲没有好气地:“狗熊都让你气死了!”
兵士乙:“咱们快进屋里把烟赶出来。”
三个人匆匆进到屋里。
7、屋里 黄昏
门窗大开着。三个兵士各自拿着物件,往外奋力扇烟。
浓烟渐渐驱散,屋子里变得清爽。三个人如释重负。
8、黄羊城小院 黄昏
将佐领着杨业与佘赛花走进院子里。
将 佐:“少夫人,黄羊城刚筑不久,只能委屈你和少将军。”
佘赛花:“委屈什么,兵士们这会儿还住着土垒房呢。”
将 佐:“等明年开春以后,末将为少将军和夫人修将军府。”
杨 业:“修什么将军府,多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将 佐:“那件事……末将一定把它处置好。”
杨 业:“记住我的话,攻心为上。去吧,我俩不用你陪。”
将佐应一声,离去。杨业与佘赛花进到屋里。
三名兵士从屋里出来,悄然而去,生怕被发现什么。
9、铁骑营将军帐 夜
一只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显得焦灼不安。
将佐沮丧地坐下,皱着眉头,他显然遇到了难题。
一位兵士进来:“佐爷,那两个小子嚷着要见你。”
将 佐:“给我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他们还有理了? !”
兵 士:“他们说……”
将 佐:“说什么?”
兵 士:“他们说要罚就罚,要打就打,不能总这么关在黑屋子里耗着。还说,如果再不放他俩出来,他们两个就要绝食。”
将 佐:“想反?看我不剥了他俩的皮!”
10、铁骑营小屋 夜
屋里没有灯,也没任何陈设,只一面炕,炕上铺些稻草。
两位醉鬼早已不醉,此刻正背对背坐在炕上,形同泥胎。
身旁放一只罐、两只碗、几只窝头;他俩视而不见。
小屋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将佐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将 佐:“不是要见我吗,老子来了。”
醉汉甲:“佐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到底要拿我俩怎么办啊?”
将 佐:“要是依着我,哼,赏你一百军棍算是轻的!”
醉汉乙诚恳地:“一百就一百,那您就快些赏啊。”
将佐气急败坏地:“我、我剥了你俩的皮!”
醉汉甲嬉皮笑脸:“您要真剥了我们俩的皮,谁替佐爷打契丹人?别说气话了佐爷,不就是一百军棍嘛,那也比关在这间黑古隆咚的屋子里强多了。求求您佐爷,只要放我们出去,一百两百的,随您怎么赏都成。
醉汉乙:“我们俩保证不皱一下眉头。”
醉汉甲:“皱眉头是孙子。”
将佐气得直转圈儿,仿佛捧了一只烫手山药。
醉汉乙:“佐爷,是不是少将军要亲自处置我俩?”
将 佐:“……老子不知道!”
醉汉乙:“那你快去问问少将军嘛。”
醉汉甲:“要不,我们俩找酒家认个错,把钱还上不就结了。”
醉汉乙:“这主意好,我俩再把别个弟兄的酒钱也都还上,这还不成。”
将佐一怔,似有所悟:“攻心为上……对,就这么办。”
11、黄羊城小院 夜
天色黑暗而阴沉,冷风吹来,摇响挂在屋檐下的铃铛。
两位兵士提着红灯笼走来,拿竹竿挑着,挂到屋檐上。
杨 业:“哎,谁让你们在这里挂灯笼。”
兵士乙:“佐爷有吩咐,他说少将军大婚不久便到黄羊城来坐镇,这院子虽然寒酸了些,可也不能断了喜气,他让我们找两只灯笼挂上。”
兵士甲:“再说过几天灶王爷要上天,您的府邸也该红火些。”
杨 业:“哼,这个他倒是想得挺周全。”
兵士甲惊呼一声:“少将军你看……”说着,他伸出一只手,只见几片雪花托在掌心,渐渐融化:“下雪了,少将军!”
雪越下越大……
杨 业:“天降瑞雪,是丰年吉兆呀。”
这时,将佐兴冲冲跑进院里来,披着满身雪花。
杨 业:“……你想好了没有。”
将 佐:“妥啦,妥啦,我就是来向少将军禀报的。”
12、小院屋里 夜
越窗望去,外面的雪纷纷扬扬下着……
将 佐:“末将真是这么做的。我带着那两个混蛋去认错,酒家不仅没有责怪,反倒说了铁骑营许多好话,也不收送去的酒钱。那两个混蛋感动得哭了,就给人家跪下磕头。哈哈,你猜怎么着,人家反倒认了他俩干儿子。”
杨 业:“竟有这种事?”
将 佐:“少将军,我、我错了?”
杨 业:“你说呢?”
将佐不敢回答,急得抓耳挠腮。
佘赛花:“好啦好啦,少将军正是这个意思。”
将佐松了口气:“少将军,你让我好一顿猜啊。”
佘赛花:“他不是有意为难你,而是要你多动动脑子。”
杨 业:“百计之首,攻心为上,谋战如此,治军亦如此。作为杨家军的一名将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得。”
将 佐:“是,末将这回就明白了。”
13、杨家城西院 日
一场大雪过后,院里的积雪白得耀眼。
几个家丁拿着木锹、扫帚,正在扫雪。
殷德威:“哎,你们几个扫完雪就去拉炭。”
家丁甲:“殷家丞,是今天吗?”
殷德威:“废话,莫非还要等到明天?隔日就是腊月二十三,祭灶、打扫舍宇庭院,一大摊子事等着你们做呢。活儿得往前赶。”
家丁甲:“是。扫完雪我们就去。”
殷德威:“拉回炭来堆在后院,到二十九再垒火塔子。”
交待完毕,殷德威转身要走。
屋里传来杨夫人的声音:“殷家丞,你来。”
殷德威便转身进到屋里去。
14、西院客厅 日
殷德威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杨夫人:“灯笼扎得怎么样了。”
殷德威:“回夫人,这会儿女佣和下人们正在后院赶紧扎哩。”
杨夫人:“老殷,今年不同与往年,一是重贵大喜,二是打了胜战,三百六十五盏灯就是三百六十五个好日子,全部换成新的吧,不仅府内要挂,城里的大街小巷里也要挂。咱红红火火过个大年。”
殷德威:“灯笼己经扎好一多半,蜡烛与灯穗也都备齐全了。”
杨夫人:“还有,除夕祀神、礼祖、叩拜尊长这些事,你也得按规矩及早安排妥当,省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殷德威:“夫人,我正在安排。”
说着,殷德威突然咳嗽起来,脸儿憋得通红。
杨夫人:“老殷,你着凉了?”
殷德威咳嗽一阵,终于缓过气,很抱歉地笑笑:“夫人,我失礼了。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些日子总是咳嗽,一咳起来就没完。我想是呛风了吧。”
杨夫人一愣,将殷德威怔怔地看了。
殷德威不自在地:“夫人……”
杨夫人疼怜地:“家丞呀,你也老了。”
殷德威笑笑:“可不是。我从十六岁起就跟了老太爷,那还是前朝的光化元年,他老人家在乱军中收留了我,算起来已经有四十九年啦。夫人,我比老爷还长十岁呢,怎么能不老。”
杨夫人:“……哦,岁月不饶人啊。”
殷德威:“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还得去找老爷。”
杨夫人:“去吧。”说着拿过一件衣裳:“把这个披上,别再着凉。”
殷德威披上衣服,冲夫人感激地点点头,出去。
15、演武厅书房 日
杨宏信正看一封信。殷德威站在他身边。
杨宏信:“他自己怎么不回来向我禀报?”
殷德威:“信使说少将军与少夫人去了黄羊城之后,发现铁骑营的将士有扰民举动,就开始整肃军纪。大概他是太忙了,所以才写信回来。”
杨宏信:“好小子,张驰有度,把黄羊城交给他们俩我放心。”
殷德威:“在老爷的治下,杨家城就出不了孬种。”
杨宏信:“哈哈,也不全在我,是他们小俩口还算有些心计。哎,驯马营那边怎么样?等帖木尔把马全部调教出来,我还想交给他们夫妇俩。”
殷德威:“我这就到驯马营看看。”
杨宏信:“还是我去吧。这些日子准备年节,你也够忙的。”
殷德威:“老爷,路上的积雪很厚……”
杨宏信:“能拦得住我?去吧,你忙你的,咱们各行其事。”
殷德威:“是。”说罢,转身走了。
门外,又传来殷德威的一阵咳嗽声……
16、马营 日
远看,一望无际的白。驯马营嵌在白色中。
栏里圈着马。帖木尔从栅栏里出来,孟庆跟在后面。
孟庆紧跑几步,追上帖木尔,一把将他拽住。
帖木尔转过身瞪着孟庆,俩人对视着……
孟 庆:“好啊,你竟敢不听我的话。”
帖木尔:“你是护军的头领,凭啥对我驯马营指手划脚?”
孟 庆:“刺使大人有令,让我过来挑几匹好马,你凭什么要拦?我就看中那几匹了,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告诉你,别惹老子生气。”
帖木尔:“怎么,还想动手?”
孟庆伸拳绾袖,真的想大打出手。
帖木尔突然换上一副笑脸,狡谲地:“……好好好,刚才我是与孟头领开玩笑呢,倒当真了。这样吧,依了你还不成啊?”
孟 庆:“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帖木尔:“不过有句话我可得撂在前头,那几匹马都是生瓜蛋,骑不得,孟头领要是有能耐骑着它们走出驯马营,那就归你了。”
孟 庆:“少废话,给我牵来。”
兵士牵来马。帖木尔搭上鞍鞯。帖木尔趁孟庆不注意,悄悄做了手脚,他把一枚蒺藜塞进马鞍下,紧贴着马背,祸根就藏下了。
帖木尔笑眯眯地:“孟爷,那就请吧?”
孟庆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飞身上马,紧接着怪事出现——那匹马突然在雪地上又蹦又跳,狂暴如雷。没几刻,孟庆便被甩了下来。
孟庆莫名其妙:“奶奶的,今日这是昨啦。”
帖木尔嬉皮笑脸:“孟爷,要不我给你再换一匹?”
于是再换一匹……如此几番,孟庆被摔成了雪人。
帖木尔好不可意,偷偷取掉马鞍下藏着的蒺藜,然后飞身上去,在场子上疾驰几遭,炫耀似的停在孟庆面前,拿挑衅的目光打量着他。
孟庆懊恼极了,纵身一跃,将帖木尔拽下马来。
两条汉子更不搭话,在地上扭成一团,像滚雪球……
杨宏信纵马驰来。见刺使大人驾到,俩人这才住手。
杨宏信:“本领不小哇,打呀,怎么不打了?”
孟 庆:“他、他……大人,帖木尔违抗将令。”
帖木尔:“你说,我违抗了哪一条?”
孟 庆:“大人让我来选马,可是你、你……”
帖木尔:“我怎么啦?是你自己骑不走嘛,这也怨我?”
杨宏信始终盯着那几匹马,没说话。
孟 庆:“大人……”
杨宏信:“孟庆,你真的连一匹马都驾驭不了?”
孟 庆:“我、我……”
杨宏信:“怕是事出有因吧?孟庆,往后别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对帖木尔客气点,我保证他不会再为难你。帖木尔,给黄羊城的马驯得如何?”
帖木尔:“回大人,全部驯好了,在那边呢。”
那边,几十匹骏马被围在栅栏里,个个精神抖擞。
杨宏信:“年节前派人送到黄羊城去,少将军可等着哪。”
帖木尔:“大人,我亲自给少将军送去。”
17、杨家城后院 日
这里是家丁、婢女们的住处。东为男所,西为女居,中间隔一堵墙。
此刻,西院里的婢女们正在扎灯笼。蔑条、红绸等物堆了满地。
殷德威从侧门走了过来:“哎,扎得怎么样?”
婢女们一哇声嚷道:“完了,这就快扎完了……”
殷德威:“你们让一个人说好不好?”
众人住嘴,笑着。院子里静下来。
婢女甲:“今天全部扎完,明天上穗子,后天就可以挂出去。”
“后天是……”殷德威想了想:“是腊月二十八,等二十九再挂吧。这两天把祭器请出来擦干净,再把祖先堂也打扫一遍,祭神、礼祖,马虎不得。”
说着,殷德威又是一阵咳嗽……
隔院传来马车声。有人喊:“殷家丞,炭拉回来了。”
殷德威无法答应,咳嗽着,匆匆走过侧门。
18、驯马营小屋 夜
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帖木尔正在吃饭。
有人敲门,声音不大,惴惴的。
帖木尔不耐烦地:“进来!有什么好敲的。”
门渐渐开了,探进一颗头,是孟庆。
帖木尔:“哟,孟爷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一个陪嫁小丫头了?”
孟庆提着一包肉、一壶酒走进来,恼着脸没说话。
帖木尔:“我说孟爷呀,是哪一个把您的蛋给骟了?”
孟庆恼着脸:“你吃这个吧。”
帖木尔反话正说:“孟爷这么抬举我,我可不敢当。”
孟 庆:“叫你吃你就吃,少废话。”
帖木尔:“凭啥吃你的、喝你的?你平时可不这样啊,帖木尔在你眼里是个没能耐的人,别说赏酒赏肉,不喝斥我就算孟爷开恩。”
孟庆闷闷不乐坐下来,斟满两碗酒“喝!”
帖木尔:“不明不白的酒,我帖木尔从来不沾。”
孟庆端起碗大口饮了:“老子算错看了你。过去我总觉得你憨厚老实,说话办事从来都是直未直去,没想到自从当了‘弼马瘟’,学会使诡计了。”
帖木尔:“哎,我使什么诡计了。”
孟 庆:“白天是怎么回事?”
帖木尔:“那谁知道。”
孟 庆:“你驯过的马你不知道?”
帖木尔:“那、那你就得让那几匹马开口说话。”
孟 庆:“帖木尔,我孟庆好歹混打了十几年,真的驾驭不了一匹马?”
帖木尔:“……那你怎么总从马背上摔下来。”
孟 庆:“啥都不说了,来,吃酒。”
俩人饮酒,一碗,又一碗,渐至微醺。
孟 庆:“帖木尔,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以说嘛,别辱了你们草原人的好名声。那些马都是你亲手驯出来的,我孟庆驰骋疆场也非一日两日,怎么会连马都骑不了呢?这其中定有玄机。告诉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
帖木尔嘿嘿笑着……
孟 庆:“不够朋友,不像草原汉子。”
帖木尔开始在怀里摸索,摸出那枚蒺藜,放在桌子上。
孟 庆:“哈哈,你小子鬼心眼还不少。”
屋子里,响起俩人的笑声……
19、杨家城长街 除夕夜
街两旁挂满红灯笼,照出一方红彤彤的世界。
火塔子在街心燃烧着,许多孩子围着火塔子嬉戏。
孩子们一边打闹,一边对童谣——
什么人四岁把梨让?孔融四岁把梨让。
什么人七岁称大象?曹冲七岁称大象。
什么人十岁垒城墙,逼退彝殷张狂样?
杨重贵十岁垒城墙,“城躲车”故事天下杨。
这时,杨业与佘赛花骑着马过来。
佘赛花:“哎,你听啊。”
杨 业:“陈年往事,亏他们还记得。”
说罢,俩人绕过孩子们,往西院而去。
20、西院客厅 除夕夜
客厅里,杨宏信、杨夫人、杨重勋、殷德威都在。
杨夫人焦急地:“老殷,什么时辰了?”
殷德威:“夫人别着急,离子初还有一个时辰呢。”
杨夫人:“能不着急?祀神、礼祖,这可是一年中的头等大事。他们两个直到这会儿也不回来,让这么多人都等着……
正说话间,杨业与佘赛花满身风尘走进客厅。
殷德威:“我说嘛,长公子与少夫人识得天象,怎么会误了时辰。”
杨业、佘赛花:“儿子重贵(儿媳赛花),给父母高堂拜个早年。”
说着,俩人就要下跪。殷德威慌忙将他俩搀住。
杨夫人:“怎么,连礼法都忘了?今天是赛花嫁到杨府的头一个年,你们两个应该先祭神、礼祖,然后才可以给我和你爹拜年嘛。”
杨业与佘赛花略有尴尬,笑着。
殷德威:“老爷,夫人,时辰到了。”
杨宏信站起身来:“走吧。”
其佘人也随之站起,走出客厅。
21、祖先堂 除夕夜
堂内灯火通明,几排垫子早已整齐地摆开在地下。
两扇堂门缓缓地打开,从里望去,那边是灯火闪烁的红楼。
杨宏信、杨夫人以及杨家老少依次进到厅堂里。
婢女、家丁将祭器、面点、果品等摆在香案上,再默默退出去。
厅堂里只剩杨家人与殷德威。
殷德威:“老爷,子正己到。”
杨宏信神情肃然,微微额首。
殷德威:“时辰己到,杨家子孙祭拜祖先——”
杨宏信率其家人依次跪下……
22、祖先堂前 除夕夜
爆竹声顿时响成一片,此起彼伏……
炮仗窜起,高处的红楼被照得一闪一闪。
祖先堂里传出殷德威那悠长而肃穆的司仪声:“杨家长孙、长媳——杨重贵与佘赛花叩拜先祖,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这一刻,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23、西院餐厅 日
杨家人这时己经吃完饭了,桌子上杯盘狼藉。
杨夫人:“大家辛苦一年了,老殷,你来赏赏大家。”
六子从里屋端来一条盘铜钱,搁在桌子上。
人们都在扭头寻找殷德威,却不见他的影子。
杨宏信:“哎,殷家丞呢?”
杨夫人:“是不是昨晚睡得太晚了,醒不来。”
六子吞吞吐吐地:“老爷,夫人,家丞他……”
杨宏信:“六子,你嘴里含了麻糖啦。”
六 子:“家丞他……他不让我告诉老爷和夫人。”
杨宏信觉出异常:“嗯,还不快说。”
六 子:“家丞说今日是大年初一,他怕扫了老爷的兴。”
杨宏信着急地:“殷家丞他到底怎么了! ?”
六 子:“昨晚祭祖回去后家丞一直咳嗽不止,到了卯初,他的身子就滚烫滚烫的,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呢。他不让告老爷和夫人,说躺躺就会好。”
杨宏信:“这个老殷,有了病怎么能硬撑着。”
说着,杨宏信匆匆离开餐厅。
杨业与杨重勋也随他出去。
24、杨府后院堂屋 日
堂屋里陈设简单、整洁。侧面是里间。
此刻,殷德威在里间炕上躺着,他的面容十分憔悴。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透过窗户望去,杨宏信、杨业、杨重勋正往堂屋走。
殷德威挣扎着要坐起来。一行人己进到屋里。
杨宏信:“老殷,生了病怎么也不言语一声?”
殷德威惨恻笑着:“这算个啥病。大年节的,你看我这……”
杨宏信:“重贵,快去梁家园把郎中请来。”
六 子:“老爷,还是我去吧。”
杨宏信:“不。让他和重勋去。”
杨业和杨重勋出去。
殷德威突然拉住杨宏信的手:“老爷,你看这大年节的,许多事情本来该我张罗哩,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给府上添麻烦了。”
杨宏信:“这叫啥话,有病就得医嘛。你老了,该好好调养调养。”
殷德威:“年岁不饶人哪。老爷,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杨宏信:“你老殷虽然是家丞,可也是我的长辈,有什么话不能说?”
殷德威:“那我可就说了——老爷,我有个儿子今年已经十六啦,与当年老太爷收留我时恰好一个年纪。你说巧了不是,这些日子我总在寻思,我殷德威总有干不动的一天,到那时……谁来侍候老爷呢?”
杨宏信的鼻子酸了:“家丞……”
殷德威:“所以我想让他来杨府,不知……”
杨宏信激动了:“老殷,我巴不得呢。”
两双手握得更紧了……
25、堂屋外间 夜
杨宏信等人随郎中从里间出来。
郎中一言不发,坐在桌前写药方。
杨宏信:“先生,病人怎么样?”
郎 中:“这病嘛,难说……病人消瘦、盗汗、伴以四肢无力,综其脉相来看不是什么好兆头。先下几副药试试看吧。”说着,把写好的方子递到杨宏信手中:“服了药,这几天或许会好一些,往后老朽可就保不齐了。”
杨宏信一惊:“先生是说……病情不虞?”
郎 中:“医家治病就像你们官家治世,一是要凭手段,二是要看天命。命中有,皆有;命中无,皆无。大人,庸医只能做到这一步。”
堂屋里忽然沉默,巨大的悬念挤进人们心头。
隔会儿,杨宏信无奈地:“付先生诊钱吧。”
郎 中:“庸医不敢愧领。”
杨宏信:“这是为啥,诊钱总该收的嘛。”
郎 中:“大人,若能把家丞的病治好,那是我的福份,还要什么诊钱?若是治不好……”说着摇摇头,推开家丁送上的钱,转身出去。
杨 业:“父亲,家丞的病是不是……”
杨宏信挥挥手,打断他的话。
杨重勋:“父亲……”
杨宏信:“赶快把家丞的孩子接来吧。”
杨 业:“现在就去?”
杨宏信点点头,没吱声。
26、山脚茅屋 夜
柴扉当门,荆棘围墙,几间茅屋矗立在寒风中。
杨业与杨重勋从黑暗中走来。俩人在门前下了马,轻轻推开柴门,进到院子里。一条汉子突然冲过来,抡圆扁担当空劈下“贼!”
杨业伸手一挡,抓住那人的手腕:“休得莽撞。”
那人迟疑着,瞪了面前这两位陌生人。
杨重勋:“兄弟,我俩是从杨家城来的。”
杨 业:“你可是殷洪?”
那人一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 业:“告诉我,你父亲是不是叫殷德威。”
那 人:“是。我父亲……他、他怎么了?”
【字幕】殷德威之子 殷 洪
杨 业:“他让我们接你去杨家城。”
殷洪犹犹豫豫,一时委决不下。
杨重勋:“还犹豫什么,快走吧,你爹还等着你哩。”
27、杨府后院堂屋 日
堂屋里间,杨宏信正在给殷德威喂药。
六 子:“老爷,我来喂吧。”
杨宏信:“我来喂。”
六 子:“老爷,还是我来喂。”
杨宏信动情地:“家丞侍候了杨家一辈子,我喂几勺药你还不让?”
六子退到一边。殷德威哆嗦着,握住杨宏信的手。
殷德威:“老爷,你让我实在担当不起哇。”
杨宏信眼含热泪:“家丞,别叫我老爷。”
殷德威:“……兄弟,我那小儿就托靠给你了。”
杨宏信只是点头。这时,殷洪走了进来。
父子相见,无语凝噎,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殷洪走到父亲身旁,俯下身,未言先泣。
殷德威:“你看你这孩子,都十六岁的人了还这样,不怕大人和公子笑话?兄弟,咱家孩子在山里待久了,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可别怪他。”
杨宏信:“家丞放心,从今天起他就是我杨府的人。”说着朝了六子:“六子,快去找一套衣服,让小殷子换上。”
殷德威急忙摆手:“老爷,使不得。”
杨宏信:“那是为啥?”
殷德威:“杨府既然收留他,那就得依府上的规矩办——等我明天带着他到西院拜过老爷和夫人,让他给老爷夫人磕了头,才好换衣服哩。”
杨宏信:“老殷,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殷德威坚决地:“老爷,免不得。”
28、杨府西院 日
殷洪搀着父亲从大门口进来。院子里的家丁们都看着他俩。
殷德威一步一挪,很艰难地跨上石阶,然后进到客厅。
29、西院客厅 日
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杨宏信与夫人正襟危坐,面色庄严。
颤颤微微的殷德威进来。杨宏信和杨夫人过去搀他。
殷德威慌措的样子:“情是情礼是礼,老爷夫人,这可使不得。”说着,朝了殷洪,声音是那样微弱:“……洪子,快给老爷和夫人磕头。”
杨宏信和杨夫人重新坐定。
殷洪跪下,依礼三拜,每一拜都显得无比凝重。
殷德威:“洪子,你能来杨家城,这可是咱老殷家的福份,你啥时候都不能给我忘了。老爷,还有夫人,我的病我知道……”
杨夫人:“家丞千万不敢这样说,府内许多事还等着你张罗呢。”
杨宏信故作轻松地:“你想给我躺下享清福?嘿嘿,我还不允许哩。”
殷德威摇头苦笑:“你们两个甭给我说宽心话,自己的病自己知道,老天爷该着收我啦……”说着,把殷洪拉到身边:“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兄弟。”
杨宏信:“殷叔,我会把他当亲儿子待。录事。”
一位家丁拿着纸笔过来,坐到桌子前,铺开纸。
杨宏信:“给我录下——开运四年正月初五,杨家收殷德威之子殷洪为府内家丞,并赐杨姓,仍袭旧字。老殷,你愿意吗? ”
殷德威:“怎么不愿意?儿子,快、快谢过老爷,老爷赐你姓了。”
接下来,父子俩人一起跪下磕头。
磕毕,殷洪站起,接过录事写罢的文书。
【字幕】杨府家丞 杨 洪
杨宏信:“好啦好啦,起来吧殷叔,你要折煞我吗?”
再看,殷德威依然跪着,一动不动。
殷洪上前搀父亲,却见殷德威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殷洪撕心裂肺的一声:“爹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