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毋保荣
杨三郎
1
当如今的我们回想起《忠烈杨家将》的时候,很容易在脑海中为三郎描绘出一个独树一帜的清晰身影。
寡言冷静敏捷凶悍,说的是他。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是他。
人如磐石箭如流星,说的是他。
恩怨分明歃血以报,说的,还是他。
毋保荣
杨三郎
1
当如今的我们回想起《忠烈杨家将》的时候,很容易在脑海中为三郎描绘出一个独树一帜的清晰身影。
寡言冷静敏捷凶悍,说的是他。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是他。
人如磐石箭如流星,说的是他。
恩怨分明歃血以报,说的,还是他。
他仿佛就是一道光,无声,却炽烈;耀目,却难测。
战场之上,他手执弓箭,进可攻,退可守;
为兄弟,可开路,可掩护,亦可断后。
在他如炬的目光中,你能看到挽弓蓄势时的沉稳,利箭破空般的凌厉,更有一击毙命里的狠决。
如此锐利深邃的眼神,几乎差点让人以为杨延光,是个冷酷如冰的角儿。
然而,
君可见出征前夜里他手抱襁褓中的爱儿时,眼睛里那化不开的融融慈爱与温柔?
君可见在两狼山的混战中,他为了助父亲兄弟杀出重围,不惜舍弃弓箭手的距离优势而冲入战阵近身力搏,为此腿受刀伤在所不计?
君可见在二郎策马群而来后,众兄弟都忙于上马撤离时,他却弃马于不顾,执意先手刃那偷袭杨家副将的敌首?
虽然少言寡语,但如此的一举一动里无不昭示着在三郎如冰的外表下,其实包裹着一颗炽热似火的心。
烈性如斯。
相信观众都记得,在电影已经开始了十五分钟有余的时候,出战前夜的三郎才说出了他在戏中的第一句对白。
那不是一句话,而只是几个重复的单字。
那甚至不是一个实词,而只是一个轻声逗弄怀中婴儿的助声词。
字眼或许略显单薄,但我对三郎的印象,却从此丰满。
彼时,他坚实的臂弯稳稳地抱着自己出生数月而可爱的孩儿,目光柔柔地落在吮着手指、咿呀而喃的孩子脸上,眼中的爱意和温情就如稠稠的蜜,仿佛再也挪不动,化不开。
月色寒如冰,亦曾柔似水。
然而,只有戏外洞悉结局的我们才知晓,此刻他怀抱婴孩时口中轻喃的,不是一首曼声细哄的摇篮曲,而是一阙生离死别前的离殇。
裹着孩子的襁褓这样软,摩擦着他身上冷硬的铠甲,这种感觉是否会如一只手,挠着他的心,让本就依依不舍的他不禁心头酸楚?
然而,铠甲已披,备好的弓弩箭镞也仅挂在几步之外。只等太君求得圣旨回府,便顷刻出发,浴血戎马。
2
谁愿骨肉分离?谁愿舍儿离家?
但他不单是孩儿的父,他还是令公的子。
若父危而不救,则枉为人子,亦枉生为人。
或许正因如此,即使佘太君已得“七子去六子回”的不祥箴言,但她从未阻拦任何一子上阵救父。
知子莫若母。杨家男儿个个傲骨铮铮,谁会愿意任由父亲兄弟拼死力战在外、而自己苟且偷安在家?
她希望打破预言,希望儿子个个平安,但她更知道儿子们都希望自己能活得坦荡,俯仰无愧。
谁不希望孩子都能承欢膝下?
佘赛花与许多母亲不同的只是,她先求自己的孩子能活得堂堂正正,不枉为人。
而谁敢说那使杨家培育出一代又一代忠烈男儿的,不正是这种世代传承的家风和对人生价值的完美追求。
同理而喻,若要亲儿也肩负起杨门子孙的使命,他杨延光的孩子所需要的,就不只是一个可以陪伴在侧的父亲,更是一个顶天立地、可以视之为楷模的亲父。
故此,出征救父、戎马沙场,不光为父,也为子。
平定,光辉,德昭嗣—— 这是杨业给他们七兄弟的命名,也是他寄予所有儿子的厚望。
而三郎延光,或许在父母的面前鲜少出言,但他终此一生,都在庄重地实现着杨业和佘赛花对自己的要求和期盼。
3
天波府中,舍下幼儿、出征救父,因他是子,因他是父;
一线天里,悲愤舍兄、带队撤离,因他是弟,因他是兄;
芦苇丛上,只身别弟、拼死刃仇,因他是兄,因他是子;
滚滚沙场,戎马半生、舍生忘死,因他是臣,因他是子,因他是弟,因他是兄…… 更因为,他就是他自己,杨延光——那个早已习惯在沉默寡言里,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国和家的,磊磊男子。
他会静静地等待大哥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而出生入死;他会默默地伏在父亲兄弟的附近,射杀一个又一个接近他们的敌手;他会冷冷地拼死扫荡一切阻挡父亲兄弟撤离的敌军;他甚至会为了保护父亲遗体和幼弟平安而独自挡敌,不惜以身借箭、血染黄土,最后,寂寂地倒在了荒野……
周渝民说得对,对于三郎来说,即使蓦然给他一句对白,都嫌多余。
因为他的顶天立地,从来都无言可喻。
谁还敢说面冷之人,心也冷?我看到的,这分明是一个几乎比所有人都血更热、情更真、志更坚、性更烈的男子!
穿杨岂在百步中,丹心何须言语诉?
有时候觉得,三郎这种不苟言笑里的顶天立地,这种浩然立世中的沉默寡言,其实是代表着整个忠烈杨门里,一种漠视世俗的傲。
赫赫将门,说来风光;屹立百年,备受颂扬。
然而,
出身降将之家,遭受的排挤,何曾少?只剩满门孤寡,受到的委屈,如何深?
但宠辱变更,并没有磨尽他们的铁血丹心;风潮巨浪,也没有淹埋他们的忠义风骨。
任你对他们褒扬盛赞也好,冷眼以待也罢,他们始终如一;任你将他们奉之高位也好,贬居末位也罢,他们不改其志。
而这种支撑着杨家世代经受百年的跌宕洗礼而宠辱不惊、不屈不挠的铮骨,当它被集中投射到三郎这位烈性男儿的身上时,它终于化作了一道光,直刺我们的心灵。
这是一种忠者之傲——
他不会在天子权贵面前谄媚献好,却会在与父母兄弟齐聚一堂时开怀而笑;
他只会在危难时开口对父兄相报敌情,却不会在和平中费神与人敷衍一句虚伪寒暄;
他会无言地守在部队侧根鞍前马后、会独来独往地冒死刺探敌情,却不稀罕在论功行赏时站在人群中央,受万人拥戴。
这就是他杨延光的傲——
生于乱世行不言,功过不求谁来鉴。
言语于他是浅薄的,注不尽他的一腔忠义;文辞于他是空洞的,载不起他的一世风霜。
因而,他不会长篇大论地表明心迹,更不会滔滔不绝地求取认同。
只因懂他的人,自会懂;不懂的人,不需懂。
默默的付出中,他只求无论何时何地都做好自己,无愧于他的国和家。
故此,浴血戎马,他不会道一声苦;舍生忘死,他不会邀一句功;天子近前,他不会讨一句好;刀刃架颈,他不会求一句饶。
这是他的忠者之傲,这也是他的烈者之忠。
而这种坚贞,不需喧哗来表,不需功名来鉴,不需世俗来颂,甚至不求青史来昭。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傲然于世,不屑以言语来宣泄自己的爱恨情仇,却从不吝用自己的行动与生命来印证何谓忠义与承担。
他们漠视言辞,痛极不过一声闷哼,恨极也不过一声嘶喊;
他们痛恨懦弱,再悲也要重新站起,再苦也要迎难而上。
就如苏武庙外的那一夜,即使是面对最深刻的丧父之痛,最凄凉的纷扬大雨,最苦涩悲痛的心,但三郎始终只是挺胸而跪,垂首默哀,一言不发。
没有煽情惹怜的眼泪,没有颓然失措的表情。
只有一颗爱恨分明的心,一种弑血以报的志。
因为世界上,还有一种沉默,它能够担起人生的悲痛与惨淡,能够注入家国的情义与承担,能够扛起世间的和平与公义,能够凝结生命的价值与厚重。
而杨延光,就是无声中承载着这份厚重的,那道光。
(说明:杨家将尽管多次翻拍,但是以往的版本中,大郎、二郎、三郎往往是不太重要的角色,给人印象不深,而《忠烈杨家将》使他们三个郎都有了自己鲜明的人物特点,并且超过了他们的弟弟,让人过目不忘。他们的弟弟将在其人物特点突出的其它杨家将影片中评论,在此不做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