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五代到宋麟府地位及杨折两个武将世家（中）

论五代到宋麟府地位及杨折两个武将世家（中）

拓 义

三、从几块墓碑看折氏在北宋与辽夏金的对抗

麟州杨弘信一族到宋中期已不专麟州之政，从弘信在麟州崛起，后子重勋，孙光扆前后三代主政麟州近半个世纪，到985年，光扆逝于任所，子琪年幼，不足任事。后因琪“父卒于边，补殿侍”，累官至供备库副使，曾“提点河东、京西、淮南三路刑狱公事”，卒于淮南，葬于河南洛阳杜泽原。琪子畋，随父读书，“登进士第、授秘书监”曾在荆湖平徭乱，战侬智高，后调回朝廷任户部三司判官，吏部员外郎，拜天章阁待制兼侍读，最后为知制诰龙图阁学士，知谏院。卒后随父葬河南洛阳杜泽原。

弘信长子重贵，弱冠过河东太原事北汉刘崇，改名刘继业，归宋后名杨业，离开麟州后一直征战在山西代州一带，到宋太宗雍熙三年北伐殉职。其家在太原、郑州、开封各处。子延玉随父战死陈家谷，子延朗一直在河北一带守边，孙文广曾征西夏、南平侬智高，一直在外，后代散落外地。

关于杨折两家的联姻，因没有确凿的资料和碑记，史家看法各异。佘太君有无其人，争议还多，即使有其人，也不一定有征战沙场百岁挂帅之事，其确论只能等待寻找新的证据。

折家在麟府时间长，留下的资料也多，除了正史中的记载，还有不少墓碑，清楚记载其家世源流^①，从最早的折华，唐末的折宗本，连续十余代，直至南宋彦质一辈。

这里重点通过对折继闵、折克行、折可适的墓碑记载，对照其他史料，对折家在北宋与辽夏金在麟府的争夺和发挥的作用作一些论述。

一、《折继闵神道碑》

是保存完整的一块墓碑，1976年出土于府谷县杨家沟西堬头折氏坟园，全碑有三千余字，漶灭不清的只十余字，是了解折氏在麟府的重要史料，可与其他典籍相互印证。

碑文的作者是张叔夜，他应继闵之孙可求之请，奉诏而撰。

碑文记折氏家世：“自唐末世有麟府之地。初宗本为唐振武军缘河五镇都知兵马使，其子嗣伦为麟州刺史。孙从阮，从阮子德扆相继据府谷，五代周建府州为永安军节度使，捍蔽戎虏，历世赖之”。

宋太祖建隆二年（961）折德扆曾朝京师，陈夺取北汉太原之策。太祖重赏德扆，让他仍返府州任职。至此以后，折氏子孙世主府州军政事，而且可以任用州军官吏，食用租入。可见朝廷对折家的信任和笼络。

继闵祖父御卿，太平兴国四年（979）太宗征北汉太原时，连攻岚州、岢岚军，破北汉千余家，生浮北汉军使折令图。杀宪州刺史霍翊，擒夔州刺史马延忠等。因其治军严明，有功朝廷，威震西北，四迁而为府州观察使。授永安军节度使，麟州兵马都总管，夏、银、府、绥都巡检使。

至道元年（995）“契丹大将韩德威，率数万骑诱党项勒浪嵬族十六府大道领马尾等自振武（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入寇。”“折御卿率轻骑邀击之，大败其众于子河汊。勒浪等族乘契丹之乱，诈为府州兵蹑其后。敌大惊扰，死者十六七，悉委其辎重，涉河而遁，敌将号突厥太尉、司徒、舍利死者二十余人，生擒吐浑首领一人，德威仅以身免。”同年十二月，折御卿被病，韩德威侦知，趁机率众入寇，以报子河汊之仇。“御卿舆疾而行，德威闻其至，顿兵不敢进，会疾甚，其母遣亲信召御卿归就医药，御卿曰：‘家世受国恩，敌寇未灭，御卿之罪也，今临敌，安可弃士卒自便！死于军中，盖其分耳。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得两全，’言讫，泣下。翊日，卒”，御卿病逝时才38岁，太宗闻报，非常痛惜，赠侍中，以其子惟正为洛苑使，知府州事。“御卿累世边将，习知蕃夷情状，忠勇威慨，常欲功以报恩，朝廷亦以麟府逼近夏国，倚为一面捍蔽，自子河汊一战，夏人丧气，不敢深入为寇矣。”^②

父惟忠，嗣知州事，兼麟府路都巡检使，卒赠“崇信军节度使”。

继闵年方八岁，就以父任获“三班奉职”不久又越级提升为“右班殿直”。景祐^③中随母亲刘夫人入朝贺仁宗生日，特改侍禁，宝元二年（1039）代兄“权总州事”时年22岁。刚满月，就任西京作坊使。继闵虽年少，但“下条教，举纲目，练达如素官，境内安之。”

折继闵任职时，正是西夏崛起的兴盛期。经过李继迁、李德明两代经营，1038年李元昊正式称帝。此时夏朝的领土：东据黄河，西至玉门，南临萧关，北抵大漠（蒙古渤海）。方二万余里^④。除保有夏、银、绥、宥、静、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诸州外，又升洪、定、威、怀、龙等重要镇堡为州。兴庆府（今宁夏银川）为首都^⑤。宋与辽在1004年签订“澶渊之盟”后，双方上百年无战事。这一时期的战争主要发生在宋夏之间。从宋宝元二年（1039）开始，元昊连续攻击宋鄜延地区，在三川口大败宋军。康定元年（1040）元昊又大举十余万兵入寇延州，擒宋主将刘平。七月又在三川寨（今甘肃固原县东南，镇原西北）再攻宋军大胜，庆历元年（1041）二月，元昊又倾国入寇，在好水川（今隆德东2里）第三次大败宋军，主将任福战死。七月元昊乘好水川战胜之威，调兵东向进攻宋麟府二州，府州折继闵击败之。

碑文记“明年（实为康定元年），元昊寇边，诏公所部出寨掩其不备，俘虏甚众”。“康定初，夏人出泾原，诏牵制其后”，“六月夏，击并塞贼屯”“九月，复出塞”十二月谍言“公虑其乘胜且为边患，因驻兵境上”，这些行动为策应鄜延、泾原的宋军事行动，分散夏兵力和注意力起了重要作用。

庆历元年（1041），继闵曾率兵与羌、夏人战横阳川（在今神木店塔）获胜，“斩首二百，擒羌酋十余辈，取其辎重”。

同年八月，元昊在取的好水川之战胜后，“转攻河东，及麟府，不能下，乃引兵攻丰州，城孤无援，遂据之。又破宁远寨，绝麟、府饷道”^⑥

碑文记，“庆历二年（应为元年）七月，夏人点集，声言入寇，未知其所向”，继闵根据情势，作出判断“虏频年寇陕右，今此举傥在河外”于是他预先作了周密的布置，“勒兵缮治攻守具”。在元昊十万大军围攻麟州不克，进而围攻府州时，“公先是已清野，俾蕃汉聚落，入保城邑”。并且告诫部将“贼倾国来，其势不可当；今坚壁勿与战，使进不克攻，退无所掠，势必不能久”。西夏兵围城数重，军民震恐。继闵激励将卒“吾州世与寇为仇，城破，当甘心焉，唯以死守耳，尔曹世受国恩，宜思所以报者”。并且“因俾积薪，脱不如意，约举族自焚，义不毙虏手，示终不降。”表示与敌血战到底，士卒鼓起勇气，无不以一当千。

府州城依山临河而建，城内无水井，平时饮水从黄河汲取，西夏兵断绝府州军民取水之路。继闵“率精锐，被山缘险，翼以劲弩，虏稍却，遂复得水，人心稍安。”府州北城地势低洼（碑文“痹”为“痺”之误），夏兵重点攻击，众将建议放弃北城，专保南城，继闵认为不可以，他说：“攻者拙也，吾之前人初城于此，比之金汤，虏虽蚁附，顾处势不便，终以亡，今释弗守，敌将轻我”。派兵添高低洼地势。元昊亲自督战，急攻西门，情势危急。继闵观敌阵“有朱衣白马者，出入兵间，以策麾其众，仪状甚伟。公遣彀弩，潜祷曰：‘昊贼逆命，天若助顺，当一发而毙，遂应弦洞胸而殒。’”军民见状齐声欢呼。“元昊遂引兵踰岭而西，众稍引却，是夕遂遁，无一骑留者”。这一战斗场面记叙，相当精彩，可与史记互补印证^⑦，突显继闵的武功谋略。元昊围攻府州七天，觉得难以攻破，即转而攻丰州。这一仗打得西夏“积尸蔽野，得其甲胄弓矢数万”，朝廷褒奖继闵功劳，升迁为宫苑使，正式任命为府州刺史。

李元昊攻麟府丰经过图

麟府的输饷漕运是宋夏战争中的一个大问题，麟府自然条件差，居民稀少，驻军多于居民，战争期间，全靠河东转运军饷，加上道路难行，夏军拦劫，严重影响战事。庆历元年十月，继闵受诏给麟州戍卒护送衣物，行至中堠寨（在今神木东南），猝遇西夏万余骑袭击，宋方兵不满二千，衣物被抢，继闵由是被降职^⑧。

二年，继闵与麟府路钤辖张亢领3000人往麟州押运粮草，遇西夏数万军队战于青眉浪（在今神木境），夏将凭仗兵多，包围宋军。继闵对张亢说：“事迫矣，不亟斗，则围不解，祸将及”继闵被甲上马。命令部卒“传矢外向，突围而出”，到险要处，留下人马埋伏路旁，西夏骑兵追及，宋军假装失败逃路，等西夏兵过狭隘处，返身接战，埋伏路旁的骑兵也出击夹攻，大获全胜，斩首七百，虏自蹂，赴死崖谷者不胜记，夺马五百匹，器仗倍之^⑨。

三月，继闵驻扎位于麟府间的建宁寨，上级命令他保护筑寨工程。夏驻兵来袭扰，继闵派枭将预先绕敌背后，而把羸弱兵卒放在前面引诱敌人，且战且退，等到了营前，用强弓劲弩射敌，绕到敌后面的精锐夹攻，大败夏兵，追斩二千余级，从此军威大振。

其后西夏军入萧关（在宁夏固原县东南）围镇戎军，朝廷命继闵与高继元出塞深入敌后方，捣其空虚。兵至骂浪，斩首敌头目贱遇，并击破容州（不详）刺史耶布移（亦作雅布移），夺其牛马千余，得器械数百。

三年冬，夏人又以数万兵力进攻清寨、金城（在今府谷县境）等堡寨。夏兵退去后，继闵率兵追到杜胡川（今神木境内的秃尾河），大败夏军，斩首四百级，获其战马。朝廷闻报，下诏褒奖，并赐锦袍金带银采。

五年二月，又奉诏筑宁府、安丰、西安、靖化、永宁五塞（均在今府谷县境内）。

六年，朝廷记其前后立下的功劳，升职为果州（在今四川省南充市）团练使（属宋制遥领），麟府路兵马钤辖，仍知府州事。

七年，又奉诏招降屡次劫掠岚宪的折高留及余党韦海等,受到朝廷赏赐。

在元昊建西夏后，河西之民纷纷迁徙避兵祸，许多侨居继闵辖境，他“躬自训谕安辑之，俾还故业，得户三千（口）以万数。继闵又在府谷城北修筑三堡寨安置移民。至此河外遂安，驻军逐年减少，夏兵不敢轻易侵犯，多年再无战争。

继闵在府州任职期间，与西夏“大小积三十战余”多次深入夏境扰敌，策应宋西南线战事，守卫故土，击退夏重兵进犯，护送转输粮草物资，修筑寨堡，为宋朝廷安定西北边境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拥戴。碑文评他“勇于用兵而仁于拊下，吏治详明，迎刃立解”。在他病逝后，部曲、姻戚、门生、故吏哭于辕门者以千数。

继闵去世后，子克柔、克行，孙可大、可求相继主持府州军政。

碑文详细列出其后人，族人80余位。孙22人，曾孙28人。与前世相接，可见其族完整世系。

府州折氏世系表

注释：

①主要史料有：新旧《五代史·折从阮传》《宋史》卷253折德扆与子御勋、御卿，曾孙克行传。卷485《夏国传》。其余散见《东都事略》《隆平集》，宋人笔记。府谷学者高建国辑《宋代麟府路及折家将文献录》最为详备。

②《续资治通鉴长编》卷37、38。《宋史》卷253本传亦记。

③碑文中的“景德”应为“景祐”戴应新《折氏家族史略》折旺礼《折氏宗谱》《神木县志（道光）》（后收入），均作“景德”，“景德”是宋真宗的年号（1004-1007）继闵生于1017年，景祐是仁宗年号（1034-1037）戴径改“景德”为“景祐”，符合文意。

④《宋史·夏国传下》。

⑤《长编》卷120。

⑥《宋史·夏国传》卷485。

⑦《长编·庆历三年》卷133记：麟州言：“元昊以前月戊辰，攻围州城。是月乙酉，踰屈野西山上白草平，距城十五里按军。丙戌，破宁远寨寨主、侍禁王世亶，兵马监押、殿直王显死之，焚仓库楼橹皆尽。復领兵攻府州。城中官军六千一百余人，居民亦习战。城险且坚，东南各有水门。崖壁峭绝，下临大河。贼缘崖腹微径，鱼贯而前。城上矢石乱下，贼死伤殆尽。转攻城北，而士卒力战，伤者一千余人，贼乃引退，纵兵四掠，刈禾稼，发窖藏，又徙围丰州。”

⑧⑨《宋史·折继闵传》司马光《涑水纪闻》《宋史·张亢传》，记与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