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王强、谢庭芳被殴，遂以藐规圣上、任意打骂钦差大臣之罪上本参奏。太宗盛怒，传旨收回太祖像，并拟将天波府拆毁。佘太君至南清宫求救于德昭，德昭入宫见驾，依实陈奏，太宗收回成命，允他日复议。
王廷章
第二十二本
提要
王强、谢庭芳被殴，遂以藐规圣上、任意打骂钦差大臣之罪上本参奏。太宗盛怒，传旨收回太祖像，并拟将天波府拆毁。佘太君至南清宫求救于德昭，德昭入宫见驾，依实陈奏，太宗收回成命，允他日复议。谢庭芳竟假传圣旨，往拆天波楼。佘太君令家丁痛打谢庭芳。潘仁美鬼魂依罪被阎王下入油锅。
第一出计倾杨府
〔扮谢庭芳上〕
谢庭芳气死我也！
（唱【滴溜子】）
浑身上浑身上打来难受，
〔王强上〕
王强（唱）鞭笞狠鞭笞狠急如雨骤。
好打！下官被他们打昏了。
谢庭芳老师，你的纱帽也打瘪，纱帽翅儿也打落了。
王强门生，你的金带也揪断了，圆领也扯破了。
谢庭芳这顿打实实厉害。
王强我若不拆毁天波楼，不是人了，快快入朝面圣去。
王强
（唱）逢人不胜怩忸，
谢庭芳狼狈我师生思之可丑，
掬尽湘江难洗这羞。
来此午门，不免进去。
〔呼延毕显上〕
呼延毕显住了！晚朝已散，二位入朝何事？
王强
入朝面圣。
谢庭芳
呼延毕显这般狼狈，衣冠不整，有失礼仪。回去罢！
王强
极天冤枉，所以面圣。将军为何阻挡？
谢庭芳
呼延毕显今日是我值禁，不得不阻。
王强
我二人有冤枉陈诉，你若拦挡，我二人就要叫喊
谢庭芳
了。
呼延毕显什么冤枉？对我说明，容你们入朝。
王强
将军，了不得，了不得，就是无佞府这一群泼妇，
谢庭芳
恃着圣上恩宠，欺压大臣，擅打钦差。
（唱【摇板西皮】）
辜负圣恩藐视君，
文武百官受灾星。
若还容她威势性，
我国从此不太平。
呼延毕显怎见得她藐视朝廷？
王强昨日下官上朝，从天波楼下经过，佘氏喝令揪我二人下马，说楼上供着太祖圣像。谁见来？
呼延毕显我却上楼瞻礼过，倒不假。况且楼上奉旨建立下马牌，二位不下马，即是不遵圣旨了。
王强
昨日罢了。今日下官们奉旨去试一骕骦马，佘氏
谢庭芳
喝令恶奴，打骂钦差。你看打得我二人这般模样，
如何不奏？
呼延毕显二位看我分上，不必奏罢！
王强
摒弃此官，誓与杨家作个对头。请了！〔下〕
谢庭芳
呼延毕显且住！虽然圣上恩宠杨家，当不得他佞口诳奏。
（唱【摇板西皮】）
权臣金阶佞言奏，
波澜起处泛滥流。
他今捏就刁词口，
只恐杨家起祸忧。
〔王强、谢庭芳上〕
王强
（念）全凭三寸舌，倾倒天波楼。
谢庭芳
呼延毕显二位面圣，旨意如何？
王强
圣旨道，杨氏府第乃朝廷旌奖忠勇。佘氏不知感
谢庭芳恩，反恃宠逞强，欺压大臣，有关国体风化。命下官们明日收回圣像，拆毁天波楼复旨。失陪了！
〔下〕
呼延毕显不好了，二贼奸计成矣！待俺快快报与杨伯母，叫她早为之计。
〔急行科〕
（唱【摇板西皮】）
听他言来心急骤，
非咱谁与泄机谋。
叫她早去寻求救，
免得临时作罪尤。
〔到科〕事在紧急，不免竟入。〔急叫科〕伯母快来！
〔佘氏、王魁英、柴媚春、杜玉娥、呼延赤金跟八娘、九妹、杨排风随上〕
佘氏等（念）惊闻呼唤急，趋步问原因。
佘氏原来是贤侄到此，有何见教？
呼延毕显伯母，祸事到了。方才王、谢二贼入朝，劾奏伯母恃宠不法，殴辱大臣，有关国体风化。命谢庭芳来日收回圣像，要拆天波楼了。
佘氏等不好了！
佘氏（唱【倒板西皮】）
听言怒气冲牛斗，
〔哭介〕哎呀！
（唱【二六板】）
奸贼谄谀佞口流。
捏就谗言胡乱奏，
苦害我杨家为何由？
拼身即向金阶叩，
把贼奸凶说从头。
求恩询问严追究，
乞假尚方斩尔头。
呼延毕显且慢！伯母要去面圣，断然使不得。王、谢二贼，劾伯母恃宠横行，殴辱大臣，这罪条重大。圣上正在盛怒之下，伯母若行折辩，非唯不能除奸，反得抗违君命之罪。
佘氏依贤侄何以教我？
呼延毕显氏可即往南清宫，哀求千岁，代为乞恩请罪，方保无事。
佘氏多蒙贤侄挂怀，特来通信。
呼延毕显今晚小侄值禁，不敢久留，告辞了。〔下〕
佘氏唤杨千过来。
〔杨排风应科〕
杨排风杨千哪里？
〔杨千上〕
杨千堂上一呼，阶下百诺。
〔进见科〕
太君有何吩咐？
佘氏随我到南清宫去。〔杨千应科〕
佘氏媳妇们进去罢。
〔王魁英等应科，同下。杨千引佘氏，叹科〕
佘氏吾门不幸，连遭奸谋。今番千岁若不准，拼我一命，誓不饶这二贼。
（唱【慢板西皮】）
冤深一似海样仇，
欺吾老弱怎罢休。
恨奸人在朝中横行走，
忌妒杨家功懋留。
连遭毒计谋不就，
寻瘢索缝拆巍楼。〔到科〕
杨千门上哪位？
〔陈琳上〕
陈琳来了。是什么人？原来是老夫人。
佘氏相烦启知千岁，佘氏求见。
陈琳随咱进来。
〔引佘氏进门科，杨千下，陈琳请科〕
陈琳千岁有请。
〔德昭上〕
德昭怎么说？
〔陈琳禀科〕
陈琳杨令婆求见。
德昭令婆求见，快请！
陈琳请进见。
佘氏千岁爷啊！
德昭啊，何事亲自到此？又且这般啼哭？
佘氏千岁爷啊！
（唱【快板西皮】）
千般忿恨在心头，
奸臣害我实惭羞。
拆毁天波收圣像，
龙颜大怒不容留。
德昭啊，无佞府、天波楼，谁敢拆毁？
佘氏就是王强、谢庭芳这两个奸贼。
德昭住了！敕造府第，御书匾额，特恩供着太祖圣像，王、谢二贼擅敢拆毁，奸贼真有包天之胆也！
佘氏二贼奏明圣上，奉旨拆毁。
德昭借何因由？
佘氏初因二贼乘马过楼，竟不下马，臣妾骂了他几句。今早他二人带了无数恶奴，故意在楼下盘旋走马，口出不逊，故将二贼打了一顿。
德昭好！该打。
佘氏千岁说该打。谁知他入朝诳奏，参劾臣妾恃宠横行，殴辱大臣明日就要收回圣像，拆毁此楼了。（唱【摇板】）
花言巧语奏当今，
欺负我家无主人。
望求千岁施恻隐，
除却奸贼便分明。
德昭太君不要伤悲，此乃二贼凭着一面之词诳奏。待孤入朝辩明乞恩，吾主圣明之君，必然省察其详。太君请回府，静听好音。
〔佘氏叩谢科〕
佘氏谢千岁龙恩。
（唱【摇板】）
仰赖护持奏一本，
望赐天波一好音。〔下〕
德昭陈琳，随孤进朝去。
（唱【摇板西皮】）
面诉金阶情细剖，
莫容奸臣诡计谋。
急忙上殿去陈奏，
要保杨家无祸忧。
陈琳从人伺候。
〔德昭、陈琳同下〕
第二出拆天波楼
〔八娘、九妹、杨排风引佘氏上〕
佘氏我好恨啊！
（唱【摇板西皮】）
奸贼行事心忒歹，
无故生非起祸胎。
欺我孤寡年纪迈，
可叹先灵塞北埋。
受尽欺凌难分解，
怎不叫人痛伤怀。
媳妇们，适蒙千岁护持，代为辩明乞恩，或能挽回天意，亦未可知。取香案过来，随我拜祷天地一番。
〔杨排风应科，设香案，随佘氏跪科〕
佘氏皇天啊，我杨门自先夫降宋，赤心报国，建立功勋。蒙君父优宠赐府第，满门感戴皇恩，父子尽忠王事。可怜父子九个，只存杨景一人，出镇定州，鞠躬尽瘁，皇天何不见怜？这一座府第还不容我老幼寡妇存身，又被奸臣谮陷。
（唱【摇板西皮】）
思想不由肝肠坏，
无端大祸天降来。
一家大小遭凶害，
满腹焦愁泪盈腮。
天波奸谗将倾毁，
拜告皇天救解开。
老相公啊！你若在世，我婆媳焉能受人欺压？撇得我们好苦也。
〔各作悲痛科，陈琳上〕
陈琳（念）利齿能钳苦谏口，奸心惯害善良臣。
老夫人。
佘氏陈公公。千岁乞恩之事如何？
陈琳老夫人回府后，千岁即便入朝面圣。原来王、谢二贼，提词圣上大怒。千岁将始末细陈，圣怒方解，说此皆私忿小隙，何致紧要。且过郊坛吉期，另日再议。
佘氏另日再议？倘二贼今日要来拆毁，如何处之？
陈琳他今日若来，即是违旨私行。老夫人只管打，打出祸来，自有千岁作主，咱家告辞。
佘氏恕不远送。
陈琳请了。〔下〕
柴媚春婆婆，媳妇预料二贼再不甘休，今日必定要来拆毁的。
杜玉娥他敢违旨私行么？
柴媚春他必推面奉圣旨在前，也无甚大罪。
佘氏哎，一不做二不休，他若来时，与他抵决一番便了。排风。
〔杨排风应科〕
佘氏吩附将府门闭上，命杨千带领三位小公子，与家将们俱到后花园躲避，不奉呼唤，不许出来。
杨排风晓得。〔下〕
佘氏媳妇们，倘奸贼们打进府来，只许妇女们上前动手，家人等一概不许上前。
王魁英等晓得。
佘氏（念）准备除奸党，安排妇女兵。〔同下〕
〔家丁引谢庭芳上〕
谢庭芳（唱【摇板西皮】）
带领壮丁真气概，
势如移山倒海来。
挺胸攘臂齐争赛，
不遵王命假钦差。
昨日奏过圣上，准其拆毁天波楼，打倒下马牌。不料又听那千岁调唆，什么另日再议。我面奉的旨意在前，且假装不知，先拆毁了再讲。快走！
〔家丁应科〕
谢庭芳（唱）忙将楼台来拆坏，
打碎他的下马牌。
家丁已到杨家门首。
谢庭芳青天白日，把门闭上了。快去叫门！
〔家丁应，叩门科〕
家丁开门！
〔杨排风、八娘、九妹、王老英作恨怒科。柴媚春、呼延赤金、杜玉娘引佘氏上，听科〕
佘氏果然奸贼来了。
家丁快些开门！
佘氏什么人？敢在无佞府门首大呼小叫。
谢庭芳奉圣旨到此拆毁天波府，你闭门不纳，敢抗圣旨么？
佘氏奸贼！旨意道另日再议，你敢抗旨逞强？你若动我片瓦，叫你性命不保。
谢庭芳好大话。众家丁，先将下马牌打倒。
〔家丁应科〕
谢庭芳（唱【摇板西皮】）
俺奉圣旨钦差派，
急速动手莫迟挨
泼妇们听者：下马牌打碎。再不开门，就要折毁门楼，打倒围墙了。
佘氏好大胆奸贼，敢如此无理。
谢庭芳将他门楼拆倒。
〔家丁应科〕
呼延赤金打出去！
佘氏住了，让他打进来，动手不迟。
谢庭芳（唱）拆平墙院如瓦解，
哪怕泼刁众裙钗。
打进去！
〔家丁应科，王魁英等上〕
佘氏贼子啊贼子！杨家和你有甚冤仇？先前要害六郎，如今拆我府第，可知你今日来得去不得了。
（唱【摇板西皮】）
谗言惑主真无赖，
野心贼子似狼豺。
六郎三关为元帅，
宗保也是将英才。
杨家保主功似海，
金吾倚势大不该。
所仗君王多关爱，
违背圣旨把楼拆。
打！
谢庭芳唗！奉旨钦差，你敢抗拒？
佘氏主上说另日再议，今日你擅闯寡妇之门，打死不论。打！
〔王魁英对家丁等下，佘氏对谢庭芳〕
佘氏奸贼！
（唱【摇板】）
你欺我儿身在外，
哪知另有巧安排。
将尔狗骨来打坏，
管叫他肉绽皮开步难抬。
〔谢庭芳跑下，佘氏追下，王魁英、家丁等上，陆续相持科，下〕
佘氏（内）将府门闭上，不许放走一人。
〔内应科，谢庭芳跑上科〕
谢庭芳打坏了，打坏了。
（唱【摇板西皮】）
将咱打的苦哀哉，
直打得一瘸一拐歪。
背儿腰儿全打坏，
一身疼痛实难挨。
大慈大悲急救解，
何方躲避这场灾。
佘氏（内）不要放走谢庭芳。
谢庭芳天啊！哪里躲一躲才好，寻个狗洞钻了出去罢。啊，怎么他家连个狗洞也没有的？活该要鸣呼在此的了。〔下〕
〔杨排风、呼延赤金等陆续追众家丁下，谢庭芳上〕
（唱【摇板西皮】）
浑身打战似糠筛，
骨软筋酥步难抬。
本是害人反自害，
急得我眼儿昏花睁不开。
〔谢庭芳藏科，佘氏、呼延赤金、杜玉娥、八娘上〕
佘氏等这奸贼藏在哪里去了？大家寻一寻。〔众应科〕呼延赤金贼子藏在哪里去了？
谢庭芳不要看见我才好。
呼延赤金等原来在桌子底下，拿他出来。
〔谢庭芳出科〕
佘氏与我打这奸贼！
〔呼延赤金等应科，作打谢庭芳，王魁英等追家丁上，跑科〕
谢庭芳是我不好，乞求饶恕一命，再不敢冒犯了。
佘氏你既知罪，饶他去罢。
〔杨排风放谢庭芳，家丁跑下〕
王魁英等婆婆，今日这场厮打，奸贼魂胆皆惊，再不敢正眼偷觑了。
佘氏奸贼蛇蝎心肠，如何便肯甘休？可命宗保速往定州，将此情由，说与六郎知道。叫他乞假来家，商议万全之策，免受奸贼之害。
王魁英等婆婆想的是。
佘氏（唱【摇板西皮】）
结下仇山并怨海，
提防二贼起飞灾。
再逞阴谋难布摆，
搬回六郎作安排。〔众同下〕
第三出森罗彰报
〔粉牛头、马面、鬼卒、杠刑具鬼、动刑鬼、侍从鬼、判官、金童、玉女引五殿阎君上。【点绛唇】〕
阎君（引）法不容求，罪人罪受。吾何救，自作愆尤，到此徒哀叩。
〔众鬼判分侍科〕
阎君（诗）恶贯盈时罪怎消，
阎王厌听者求饶。
与其临难苟求免，
何苦生见作罪条。
吾乃五殿阎君是也。前奉玉旨，会同杨令公父子，将潘仁美等一案，俱已勘问定罪。昨日玉旨到来，准其所以，即命分发各殿，按罪施行。众鬼卒，将潘仁美等带来。
〔众鬼卒应科，带王侁魂、米信魂、潘仁美魂上，跪科〕
鬼卒潘仁美、王侁、米信带到。
阎君你们这起奸狡凶顽，辜恩负主，残暴忠良，种种不法，罪难宽宥。还有何辩？
潘仁美等魂阎王爷爷，这些罪案，早已据实供招过了，何必再问。只恩宽宥些罢。
阎君此乃上天降汝之罪，偿汝自作之恶。
（唱【慢板二簧】）
法网无私难逃漏，
身轻业重枉哀求。
桩桩恶款俱存就，
怎脱铁床滚锅油。
生前势焰薰天透，
今剩了青磷一点也难留。
潘仁美魂听阎君是这样说，依潘仁美看起来，阎君的势焰比我潘仁美尤其狠恶。
阎君阎君原不狠原不恶，狠恶皆从汝等狠恶之心自生。可知善者还他善，恶者还伊恶。似你这等恶犯呵——
（唱【摇板二簧】）
宋王涿鹿险授首，
你胸藏芒刺逞奇谋。
害贤残暴阴私有，
恶念还逾狠蚩尤。
众鬼卒快将恶犯按律施行。
〔动刑鬼应科，作捉王侁魂、米信魂，用刑毕，动刑鬼作拾王侁魂、米信魂上〕
众鬼卒快将潘仁美叉下油锅者。
〔动刑鬼应科〕
潘仁美魂这翻滚的油锅，一下去就做了油炸鬼了。求阎君饶了我罢！
阎君收摄威仪。
〔动刑鬼作捉潘仁美，下油锅科，下〕
〔众应科〕
〔浑【尾声】，阎君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