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陈琳密嘱杨景、焦赞法场喊冤,监斩官寇准闻有冤情,即令停刑。杨景申诉有乞假回乡探亲本章,被谢庭芳抢走。德昭、王强同往谢府征采,不仅搜出陈琳暗夹的杨景乞假探亲本章,并抄获潘仁美嘱托谢庭芳暗害杨景的密信,杨景、焦赞二人得免死罪。
昭 代 箫 韶
王廷章
第二十四本
提要
陈琳密嘱杨景、焦赞法场喊冤,监斩官寇准闻有冤情,即令停刑。杨景申诉有乞假回乡探亲本章,被谢庭芳抢走。德昭、王强同往谢府征采,不仅搜出陈琳暗夹的杨景乞假探亲本章,并抄获潘仁美嘱托谢庭芳暗害杨景的密信,杨景、焦赞二人得免死罪。杨景发配汝州,监造官酒三年;焦赞充军邓州。一日,邓州土豪董铁虎至酒店寻衅,顾客孙世杰为之不平,董铁虎将孙世杰夫妻劫走。焦赞充军路过,闻知此事,杀死董铁虎,救出孙世杰夫妇。
第一出法场余生
〔军士、将官、内侍、寇准引德昭上〕
德昭(唱【摇板西皮】)
钦奉王命去监斩,
令公忠义美名传。
众家儿郎在阵丧,
只剩一子被刀餐。
方才孤与寇卿面奉圣旨,监斩杨景。圣上揾泪再三道:朕常思继业之功,今日竟不能保全其后。杨景但有一线可宽,决不忍其典刑。岂可因杨景一人而废国法乎?可见圣意是欲赦而难赦。孤正当尽其为子之道,所设之计,足可行也。
(唱)欲赦难饶将计献,
暗救忠良后代还。
军士与我催前站,
去到法场辩奇冤。
〔军士、将官引德昭下〕
〔杨宗保、杨宗显持筐篮,内盛酒食。柴媚春引佘氏上,佘氏哭介〕
佘氏儿呀!
(唱【摇板西皮】)
心中悲痛似箭穿,
珠泪滴流如涌泉。
恼恨奸贼将君骗,
朝廷王法不容宽。
眼望西郊高声唤,
我的儿呀!
少时一同赴阴间。
〔同下〕
〔刽子手押杨景、焦赞〕
杨景(内唱【倒板】)
镇守三关杨家将,〔上〕
(唱【摇板】,扯四门)
一片丹心保宋王。
昨日汗透征袍上,
今日血溅刀下亡。
功劳未曾名标上,
唯命先已到幽乡。
含悲忍泪向前往,
阴曹地府等王强。
刽子手已到西郊了。
焦赞呀!
(唱【摇板西皮】)
已到西郊性命丧,
英雄心中无主张。
杨家功勋盖世上,
今日不念旧忠良。
佘氏(内)我儿,老娘特来送你。
杨景呀,后面我母亲啼哭而来。皇天!我怎忍见我亲娘之面。
刽子手快走!
〔佘氏等上〕
佘氏(唱【摇板西皮】)
急忙赶到法场上,
哭坏娇儿痛坏娘。
杨宗保
爹爹慢行,婆婆、母亲在此送你。
杨宗显
杨景亲娘!
佘氏亲儿!
杨景你乃年高衰迈,如何见得这样伤心之事,快请回去罢!
佘氏等我们特备酒饭,前来祭奠你二人。
杨景孩儿一见亲娘,心如刀割,哪里吃得下。
焦赞你吃不下,我是要吃的,快拿酒来我吃。
〔杨宗保送科〕
佘氏我儿,你也勉强吃一口。
杨景是,孩儿饱饮。
〔柴媚春送酒,杨景饮,吐科〕
佘氏(唱)一去杳远黄泉上,
恐儿难买这醪飨。
慢慢饮干杯中酿,
我的儿呀,
阴曹地府等为娘。
〔同哭科,军士引王强上〕
王强什么人在法场啼哭?赶下去!
〔军士应科〕
佘氏是我婆媳在此祭奠。
王强不许,赶下去!
〔军士应科〕
杨景
奸贼啊,奸贼!
焦赞
(唱【摇板西皮】)
骂声奸贼乱朝纲,
结着狐群与豺狼。
无故暗害忠良将,
抓尔心肝祀六郎。
王强死在目前,还敢骂我!
(唱【摇板西皮】)
现受强梁命遭报,
顷刻斩首在市曹。
临刑不改凶顽暴,
还敢恶骂舌如刀。
军士们,与我打!
杨景
谁敢动手!
焦赞
王强谁敢动手?平日有千岁护持,今日啊,
(唱【摇板西皮】)
敢将圣旨轻违拗,
衔赦金鸡怎寻着。
着实打!
〔军士应,打科。军士、将官等引寇准、德昭上〕
德昭(唱【摇板西皮】)
费尽智谋心焦劳,
才得机关妙策高。
内侍千岁驾到。
王强千岁。
德昭在此打哪个?
佘氏千岁,臣前来祭奠孩儿,王强不准罢了,又将我们痛打。
德昭有这等事,可恼啊可恼!
(唱【摇板西皮】)
谗臣当道害忠良,
沐猴而冠结豺狼。
阴谋巧用诓君计,
气发冲冠恼入肠。
寇准千岁请息怒,看臣薄面,请归公座。
德昭
刽子手,快将杨景、焦赞斩首回报。
寇准
〔刽子手应科,杨景、焦赞叫科〕
杨景
极天冤枉啊!
焦赞
寇准快斩犯带过来。
王强快快斩首回报。
陈琳将斩犯带过来。
〔刽子手应,杨景、焦赞跪科〕
刽子手斩犯当面。
王强住了,奉旨决囚,谁敢抗旨?
寇准王大人,你虽读书,却不曾看律,律上道,临刑叫屈,必当再审。
王强又是什么诡计?
寇准有何冤枉?准你二人申冤。
杨景寇大人,杨景虽是武将,岂不知国法,焉敢私离汛地?杨景素来孝母,一闻谢庭芳率领恶奴,肆志强横,臣母气忿生疾,杨景即上乞假省亲之本,命焦赞到京递奏,臣随后赴京的。
寇准焦赞,杨景的本,交与哪个衙门奏的?讲!
焦赞焦赞那日到京中,遇见谢庭芳盘问。我说杨景有本要奏,谢庭芳便抢了去,说明日听信。我等了五六日,直到杨景到家,问我本章奏了没有,我说到谢大人府内打听去。走到他书房门首,他在那里写本,对他妻子说,几次要害杨景害不成,如今参他私离汛地,定斩杨景。我一时气不平,将他夫妻杀了,这是实情。
德昭杨景若果有此本,必在谢庭芳家内藏匿,搜出者自然免祸。倘搜不出,你二人罪上加罪。
杨景若无此本,臣甘心万死。
王强千岁,待臣去搜看。
德昭住了,你一人去,即有也说没有了,孤家去搜来。王强千岁去搜,无私有弊啊。
德昭孤家与你同去如何?
王强领旨。
德昭寇大人,你在此看守重犯,孤去就来。带马。
〔众应科〕
寇准将杨景带过一边,候千岁回来发落。
〔众应科,同下〕
〔内侍、陈琳、王强引德昭上〕
德昭(唱【摇板西皮】)
按题奏表非关小,
临刑叫屈翻供招。
内侍这里是了。
德昭随孤进来。
〔众作进科〕
德昭先到他书房中去。
(唱【摇板】)
且向书斋搜寻抄——
王强看他搜出什么来。
(唱【摇板】)
怕这心机枉徒劳。
德昭内侍与王大人两旁书架上,细细搜寻。
〔内侍应科〕
德昭(唱【摇板西皮】)
只为忠良心费劳,
且留杰士镇狂辽。
〔作得书,笑科〕无心之中,得了把柄了。王强过来,现有潘仁美发配时,嘱咐谢庭芳害杨景的书信在此,你去看来。
王强不信有这等事,待我看来。〔看书,作吐舌科〕可不是么!
〔德昭作背王强,袖中出本章,陈琳接科,藏书内科〕
德昭(唱【摇板西皮】)
袖里斡旋神智高,
全仗遗书罪可消。
苍天保佑忠良后,
六郎从此可恕饶。
〔陈琳作翻书,得本章科〕
陈琳启千岁:这书中藏着一个本章,不知可是?
王强拿来我看。〔作看本,惊异科〕何尝不是!
德昭是什么本?
王强是杨景乞假省亲之本。
德昭你不要看差了。
王强不差不差,千岁请看。
德昭奸贼,今番孤家救得成杨景不成?
王强救得成,救得成。
德昭陈琳,拿了书信、本章,快到法场去。
〔陈琳应科〕
德昭(唱【摇板西皮】)
苍天暗中有护保,
吾君仁德将罪饶。
一纸遗书全凭照,
求恩宽恕叩神尧。
内侍千岁驾到。
〔军士、将官、寇准上〕
寇准千岁去搜寻,可有此本?
德昭有杨景乞假之本,还有潘仁美要害杨景的亲笔书信一封。
寇准有这等事?快带杨景一起上来。
军士带杨景一起上来。
〔剑子手带杨景、焦赞上,佘氏、柴媚春、杨宗保、杨宗显随上〕
剑子手杨景、焦赞当面。
〔佘氏等、杨景、焦赞跪科〕
寇准恭喜太君,不但有六郎之本,还有潘仁美嘱咐谢贼害杀六郎的亲笔遗书在此。
焦赞如何?我是不会说谎的。
杨景
若无千岁与寇大人闻冤复审,此时杨景、焦赞早作
焦赞
刀下之鬼了。
(同唱【摇板西皮】)
幽魂早已飘渺渺,
地府阴曹有律条。
望乡台上哭老母,
感谢贤王复盆消。
德昭(唱)不用衔环结草报,
只要丹心保我朝。
边烽须用你尽扫,
子子孙孙爵禄高。
放了绑。
〔作放绑科〕
德昭随孤入朝候旨。
〔众应科〕
德昭(唱【摇板西皮】)
匆匆同向金门道,
且候圣君仁德高。
奸贼毒计错用了,
法网余生两命逃。
〔同下〕
第二出仁君恩宥
〔内黄门官上〕
内黄门官(念)欲赦忠良命,先劳圣主心。
咱家,内黄门官是也,只因王枢密劾杨景私离讯地,使部将盗杀谢金吾一本,圣上十分怜悯那杨景,奈因他所犯罪条,情实免不得,按律正法。如今在便殿,专待千岁回奏,不知千岁可有赦免的法儿,命咱家在此等候。
〔杨宗孝、祖吉、呼延毕显、高君保、呼延赞、吕蒙正同上〕
呼延赞
(念)闻说临刑叫负屈,联名保奏诣金门。
吕蒙正
内黄门官列位老先生入朝何事?
呼延赞
我等闻杨景临刑叫冤,千岁刚到谢庭芳家,搜出
吕蒙正
潘仁美遗书,并乞假省亲之本,我等候千岁到来,一同乞恩保奏。
内黄门官果然如此,可慰圣心矣。等千岁到来,带你们一同上殿。
〔王强、寇准、德昭上〕
德昭(念)浑浊不分鲢共鲤,水清方见两般鱼。
〔吕蒙正等作参见科〕
吕蒙正等千岁,臣等参见。
德昭罢了。圣上在哪里?
内黄门官在便殿专候千岁回奏。千岁,杨景斩了么?
德昭不曾,俱在宫门外候旨。寇卿随孤回圣。
吕蒙正等臣等随千岁一同见驾。
德昭甚好。
内黄门官千岁随咱家进去。
〔同下〕
王强祖大人,你敢也是为保救杨景而来?
祖吉杨景杀我女婿女儿,我还去保救他?我是随他们来探个细底,那杨景怎么又不曾斩?
王强祖大人不要说起。杨景、焦赞临刑叫冤,说他先上过乞假省亲之本,是你女婿按捺未奏,下官同千岁即到你女婿家搜寻呵
(唱【摇板西皮】)
果有一封省亲笺,
藏匿室中置案间。
你婿欺君大罪犯,
这命暗废无人填。
祖吉此本只怕假的。
王强此本真假难辨。不想搜出潘相嘱咐令婿谋害杨景的书信一封。
(唱【摇板】)
遗书一封便为患,
正遂他人救命愿。
祖吉这等说来,我女儿、女婿之仇不能报了?
王强不妨,即便圣上饶了,你我另寻别计。
祖吉多谢大人。
〔德昭、寇准上〕
德昭
(同唱【摇板】)
寇准
圣主天恩赦回转,
鬼门关前又放还。
杨宗孝叔父快来。
〔杨景、焦赞上〕
杨景
怎么说?
焦赞
杨宗孝恩旨下了,快随我来。
寇准圣上有旨。
〔杨景、焦赞跪〕
寇准前据王强具奏情形,杨景罪在不赦,律应处斩。今亏寇准复审明冤,又经王儿德昭搜出省亲之本,并潘仁美遗书,谢庭芳死有余辜。然焦赞夤夜盗杀金吾,虽非杨景所使,罪应坐于主将。朕念伊二人屡建军功,免死充军。杨景配往汝州,监造官酒三年,限满候旨。嘉山寨之缺,祖吉补授。〔祖吉俯伏科〕
寇准焦赞充邓州为军。钦哉谢恩。
〔祖吉、杨景、焦赞谢恩科〕
德昭
寇准
杨将军恭喜。
吕蒙正
呼延赞
杨景杨景罪应万死,蒙圣上天恩赦宥,千岁、丞相力救,此恩此德,何日能报?
焦赞
(唱【摇板西皮】)
杨宗孝
皇恩浩荡赦罪行,
仰赖贤王屡次怜。
谢过平章免刀餐,
全仗公卿保奏篇。
寇准等不敢。
德昭不必多言,快快回府,打点来日起身。例应挈带家小,宗孝传与你婆婆知道。
〔杨宗孝应科〕
杨景多谢千岁。
杨景
(唱【摇板西皮】)
焦赞死囚蒙赦来谪贬,
衔恩戴德酬天颜。
回去辞别老娘面,
依恋慈萱两泪涟。
〔杨景、焦赞、杨宗孝下〕
德昭众卿各归府第,孤回宫去也。
寇准等千岁请。
德昭仁德君恩重,
寇准等好生慈念深。
〔众下〕
祖吉世上有这等不平之事,我女婿女儿,白白地被杨景、焦赞杀了,连命都不偿。满朝臣宰,全护着杨景,岂有此理!
王强大人,欲报令婿之仇容易。你今到任,先将杨景羽党,寻隙参处,以除后患。你可寄信到汝州,嘱咐令郎,设计陷害杨景,以报深仇。待我修书一封,大人带去,寄与萧后,说趁着杨景犯罪,快快计议起兵,莫失机会。
祖吉大人吩咐,一一遵命,下官失陪了。
王强先请。
〔祖吉下〕
王强待我再修书一封,寄与魏府铜台总兵谢庭兰,乘虚暗约萧后,谋取宋室便了。正是:
(念)假途巧用计,卖国以贪荣。
打道回府。
〔衙役、军牢应科,众同下〕
第三出强梁夺艳
〔扮家丁引董铁虎上〕
董铁虎(唱【水底鱼】)
勇悍无双,豪强霸一方。
混名太岁,人称董大王。
勒民白镪,逢时送到庄。
(合)若行违抗,顷刻降灾殃。〔重〕
俺,董铁虎是也,混名董太岁。本是江湖响马,三年前来到这邓州界上。董家林有个董员外,家私巨富,妻子俱亡,俺就将他谋死,冒名算他侄儿,霸占庄田。这一村居民,见我凶狠,人人惧怕,都称我董太岁。因俺时常勒取民财,有钱与我便罢,无钱的若有美貌妻女,抢来折账,所以又叫俺是董大王。将所得民财,就在庄前开了个荤酒店。远近旧有酒店,俱不许他们开设,所以俺这里买卖十分兴旺。不想前月来了个绍兴人,擅敢在此开张酒店,几番驱逐,他竟不听,忒也可恶。众庄丁!
〔庄丁应科〕
董铁虎各执棍棒,随俺前去。他若关了店门便罢,不然烧他门房,驱逐这厮出境。
〔庄丁应科,下取棍科〕
董铁虎(唱【又一体】)
恶气难降,亲身到酒房。
各持棍棒,与他闹一坊。
抢些财物,赶逐他还乡
(合)若行违抗,顷刻降灾殃。〔重〕
〔下〕
〔王士亨上〕
王士亨(念)堪叹英雄时不利,隐名且作酒家傭。
自家,王士亨,绍兴人氏。到此投亲不遇,羁留日久。幸得故友助我本钱,在此开了酒店度日。时运不通,小人不足,这里有个土豪光棍董太岁,几次着人来骚扰。想我也是一个英锥好汉,怎受那恶棍欺凌?他若再来,绝不与他干休。〔向下白〕伙计们,开设店门,看有吃酒的到来。
〔内应科,王士亨下〕
〔孙世杰、周若兰上〕
孙世杰(唱【慢板西皮】)
绿树阴浓清风爽,
雨润无尘曙色凉。
眼望郊原胸襟朗,
耳听莺声音韵长。
娘子腹中饥饿,那边有个酒店,进去打个中伙,再进城不迟。
周若兰使得。
孙世杰(唱【摇板西皮】)
酒帘高挂风飘荡,
移步相携入店房。
店家有么?
〔王士亨上〕
王士亨来了,是哪个?〔出门科〕相公打中伙么?
孙世杰正是。可有雅座?
王士亨后面有雅座,相公请进。相公尊姓,携带家室,往哪里去?
孙世杰学生孙世杰,乃邓州巡检周老爷的妹丈,到此投亲的。
王士亨原来是周老爷贵亲,请到后面用酒饭。
孙世杰娘子请。
〔孙世杰、周若兰同下〕
王士亨伙计们哪里?
〔伙计上〕
伙计来了。怎么说?
王士亨方才进去的是本处周老爷的妹子、妹丈,酒饭丰盛些,小心服侍。
〔伙计应,下〕
〔庄丁引董铁虎上〕
董铁虎(念)横行谁敢抗,强霸我为尊。
庄丁这里是了。
董铁虎打进去。
〔庄丁应科〕
王士亨住了,何处强人,青天白日,打家劫舍。
董铁虎你不知俺董太岁威名?敢在俺董家林开设酒店,夺俺生意。
王士亨你就是董铁虎?久闻你土豪光棍,果然不差。许你开店,难道不许我开店?这董家林乃宋家疆土,难道是你董家的么?
董铁虎你也打听打听,这董家林就是我的地方,须将酒店让我。
王士亨胡说!我的买卖如何让你?
董铁虎不让么?与我打!
〔众庄丁打科,孙世杰上〕
孙世杰住了,为何动这样无明?
王士亨这恶棍强来夺我酒店,相公你说可恶不可恶?
孙世杰竟有这等无理之事。你这个人好没道理,他的生意如何恃强抢夺,难道你不怕王法的?
董铁虎你这酸儒,敢管闲事,快快闪开,不然连你也活不成!
孙世杰可恶放肆!
周若兰(内)相公休管闲事,进来罢。
孙世杰啊,来了。可恶。〔下〕
〔董铁虎作望科〕
董铁虎好个标致妇人!也罢,你将那美人送与我,就容你在此开店。
王士亨休得胡说!
董铁虎庄丁们,抢那妇女回去!
〔二庄丁应科,下〕
王士亨敢如此强横,着打。
〔众打科,下〕
〔二庄丁抢周若兰,下场门上〕
周若兰救人哪!
〔孙世杰上〕
孙世杰强盗,还我娘子来!
〔二庄丁抢科,下。孙世杰虚白,追下〕
〔董铁虎、王士亨上,打科,下〕
〔解差引焦赞上〕
焦赞(唱)辗转思兄心难放,
怎得相会解愁肠。
解差焦爷,这里有个酒店,进去吃些酒再走
焦赞使得。酒保!怎么无人答应?随我进去。
〔进门科,庄丁、伙计、董铁虎、王士亨上,焦赞拦科〕
焦赞住了,为何事争斗?
董铁虎何处狂徒,敢来管闲事!
王士亨这是本地恶棍,恃强夺我酒店。
焦赞打这厮!
〔众打,庄丁、董铁虎同下〕
王士亨多谢壮士。请问高姓大名?
焦赞俺乃定州杨六使部将焦赞,因杀了谢金吾,发配此地。
王士亨原来是焦将军,在下何幸,得遇将军相助。只是一件,董贼虽逃,却将本处周巡检的妹子抢去了,这便怎么处?
〔焦赞怒科〕
焦赞可恼,天下竟有这样恶棍!俺必立除此贼,与一方百姓除害。
王士亨将军如此义气,在下带领众伙计协助便了。先请将军后面痛饮一回,以壮虎威。
焦赞如此有扰了,请。
〔同下〕
〔二庄丁、周若兰同上〕
周若兰救人哪!
(唱【摇板西皮】)
力怯怎当强徒抢,
唬得奴家心胆慌。
平空无故灾殃降,
美满夫妻两分张。
住了,你们抢我到哪里去?
二庄丁自然引你个好地方,快走!
周若兰皇天啊!〔下〕
〔孙世杰上〕
孙世杰气死我也!
(唱【快板西皮】)
心忙意乱趱步往,
急切只恨路途长。
气喘吁吁声喧嚷,
娘子!贤妻!哎呀——
连叫不应更慌张。
前面一簇人,待我急急赶上去。〔下〕
〔二庄丁、周若兰同上〕
周若兰(唱【摇板】)
群蜂镶花胡乱抢——
〔孙世杰上〕
孙世杰娘子,我来了!
周若兰呀!
(唱)急坏秀士丈夫郎。
孙世杰娘子!
周若兰丈夫!
庄丁好大胆的酸子,还不走!
〔孙世杰急科〕
孙世杰你们擅敢抢我娘子,该当何罪?
庄丁他如今不是你的妻子,回去罢!快走!
〔孙世杰、周若兰哭科〕
孙世杰娘子!
(唱)奇冤何方申诉讲?
周若兰(唱)怎能逃脱这灾殃。
〔庄丁、董铁虎上〕
董铁虎哪个在此无理?
庄丁这酸子在此抢员外的新人!
董铁虎好可恶,打这厮!
〔庄丁应科〕
孙世杰
强盗,青天白日,擅抢有夫妇女,该当何罪?
周若兰
孙世杰(唱【摇板西皮】)
有夫之妇谁敢抢?
周若兰(唱)倚仗豪强丧天良!
董铁虎不怕你飞上天去。众庄丁,将他两个拿进庄去!
〔庄丁拿孙世杰、周若兰科,同下〕
第四出闹董家林
〔丽春、迎春,二丫环随上〕
迎春(唱【摇板西皮】)
打扮风流殊别调,
浓妆艳抹甚妖娆。
倾城倾国凭一笑,
敢效当炉卓氏高。
奴家迎春。
丽春奴家丽春。
迎春
姊妹们原是凤阳跑马解出身。一日来到邓州董家
丽春
林卖艺,蒙董员外不弃卑贱,纳为偏房,掌管酒店,安享福贵,十分快乐。
迎春妹子,我们出来了半日,走堂的一个也不见,哪里去了?叫他们出来。
〔丫环应科〕
丫环众伙计,奶奶叫。
跑堂人(念)听说奶奶叫,慌忙跑来到。
〔见科〕二位奶奶有何吩咐?
迎春
你们家伙也不洗洗,桌子也不擦擦,不像个做生
丽春
意的样子。
跑堂人都是刚才擦干洗净的。
迎春你们这些懒人,地也不扫,少时吃酒的人来,什么样儿!
跑堂人不用生气,大家打扫就是了。
〔和尚、道士上〕
道士道官作法如牛叫,
和尚和尚贪荤项似鹅。
和尚
闻得这里董家林酒店,有女掌柜的十分标志。大
道士
家进去,吃杯酒儿取乐取乐。
迎春
哪里来的一群野驴野牛,往上乱闯。赶出去!
丽春
跑堂人没有布施,出去!
和尚
我们来吃酒的。
道士
丽春我们不卖素菜,都是荤菜。
和尚
我们也没有吃素的,俱是吃荤的。
道士
跑堂人众位坐下!
〔和尚、道士坐科,小伙计、王士亨、二解差、焦赞同上〕
焦赞(念)专除世上害民贼,惯打人间抱不平。
小伙计这里是了。
焦赞随俺进去。
〔众随进科〕
焦赞铁虎在哪里?董铁虎!
〔和尚、道士惊科〕
跑堂人什么人?敢来呼名道姓。
焦赞俺来寻董铁虎,叫他来会俺一会。
迎春
他不在此,这里是妇女开店,快快出去。
丽春
焦赞和尚、道士留得,我倒留不得?叫那掌柜的过来,陪我吃杯酒。
迎春好可恶的黑贼!
丽春将店门关上,不许放走一人。
〔跑堂人应科〕
丽春打这厮!
〔作打科,和尚、道士乱跑。丽春、迎春下。焦赞、王士亨下〕
和尚
快快开门,逃走了罢。〔下〕
道士
〔解差、小伙计上,跑堂人下,王士亨追二丫环下。焦赞追丽春上,打死科,迎春上〕
迎春黑贼,看刀!
〔焦赞夺刀,杀死科。王士亨、解差、小伙计上〕
和尚
店中恶党除尽,打到他庄去,救那孙相公要紧。
道士
〔众同作出门科〕
焦赞(念)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同下〕
〔庄丁、孙世杰、周若兰、董铁虎同上〕
董铁虎把前后庄门锁上。
〔庄丁应科〕
孙世杰
贼子啊贼子,你抢我夫妻到家,意欲何为?
周若兰
董铁虎俺实对你说,因见你妻子生得美貌,俺要收他为妾。你若劝他从顺,俺赏你一千两银子,另讨一房妻室,你道好不好?
〔孙世杰、周若兰唾董铁虎面科〕
孙世杰
(唱【摇板西皮】)
周若兰
狂徒作恶令人恼,
擅抢民女犯律条。
清平世界行霸道,
恶贯盈时尔命难逃。
董铁虎娘子,你顺了俺大财主,比你那穷酸胜强十倍!周若兰贼子,你不要想差了念头。我丈夫是黉门秀士,
奴是名门淑女,岂肯顺你土豪光棍!
孙世杰土豪光棍!
周若兰(唱【摇板西皮】)
名门之女大义晓,
节烈纲常在心梢。
拼得一死归泉道,
想奴从顺枉徒劳。
董铁虎不怕你不顺。庄丁,将新娘送到内堂去。
〔庄丁拥周若兰下〕
孙世杰还我娘子来!
〔董铁虎作跌倒孙世杰,起科〕
孙世杰竟把我娘子扯进内室去了,待我赶进去!〔下〕
〔小伙计、解差、王士亨引焦赞上〕
焦赞(唱【摇板西皮】)
趱步急把庄门到,
搭救难人出笼牢。
小伙计这里是了!〔推门科〕庄门紧闭,这便怎么处?
焦赞听听里面可有动静。
董铁虎(内)众庄丁,用乱棍打这厮!
〔庄丁应科〕
焦赞不好了!
孙世杰(内)救人啊!
焦赞不好了,不好了!再一会打死了,我等从后面越墙进去。
众有理!
焦赞(唱)乱棍齐敲怎能保,
夫妻二人命必抛。
同心力救方为妙,
哪怕墙垣百丈高。〔下〕
孙世杰(内唱【倒板】)
浑身被贼俱打到,〔上〕
打坏了!
(唱【摇板】)
打得我三魂七魄消。
救人哪!
(唱)喉咙叫破无护保,
重门深锁怎能逃。
〔周若兰上〕
周若兰官人在哪里?
孙世杰妻呀!
(唱)愚夫今日命难保,
相逢除非在阴曹。
周若兰丈夫啊!
(唱【摇板西皮】)
可怜你为妻遭凶暴,
怯弱身体怎禁熬。
〔董铁虎等上〕
董铁虎那妇人再若不从,立刻将你丈夫打死。
周若兰住了!要我从顺,万万不能,莫若将我夫妻二人打死在一处罢。
(唱【摇板西皮】)
生同枕席死同道,
哪怕刀砍斧儿敲。
董铁虎既如此,众庄丁,送他夫妻一路去罢。打!
〔庄丁应科,焦赞、王士亨上〕
焦赞贼子休得猖狂!
〔解差救孙世杰、周若兰下,王士亨对庄丁下〕
焦赞好恶棍,你敢抢夺有夫妇女,俺今打死你这贼子,与民除害。
董铁虎你这黑贼,也不打听董太岁的厉害,就来管闲事。焦赞你也不知嘉山寨焦将军的威名!
(唱【摇板西皮】)
安邦定国威名浩,
剪除恶强诛土豪。
闻知你是虐民盗,
痛打书生抢娇娆。
〔打科,董铁虎下,焦赞追上,王士亨追庄丁上,王士亨打死庄丁科,下〕
〔董铁虎上〕
董铁虎(唱【摇板西皮】)
自从江湖为贼盗,
未遇敌手胜吾曹。
急早逃灾将命保,
另寻巧计把恨消。
〔焦赞上〕
焦赞恶棍休走!〔作夺枪科〕看枪!
〔董铁虎下,焦赞追下〕
〔百姓上〕
众百姓(念)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闻得有两个好汉来除恶棍,此贼报应到了,大家来相帮。
〔董铁虎上〕
董铁虎不好了,快快逃走了罢!
众百姓贼子哪里走!
〔焦赞上〕
焦赞贼子看枪!
〔作刺死董铁虎,百姓恨科〕
众百姓贼子,你也有今日么?将他抬过了。
〔众抬董铁虎下,王士亨上,小伙计追庄丁上,打死庄丁科〕
众百姓多谢好汉,替我一方除害。
焦赞你们受他剥削太苦,这家私大家分去。我见后院有匹枣骝驹与这点钢枪,我倒用得着,别的不要。
一百姓待我与好汉牵马去。〔下〕
〔解差扶孙世杰、周若兰上〕
解差这里来。
〔孙世杰倒地科〕
解差谢了焦将军。
周若兰多谢恩人解救,请上受奴一拜。
〔作拜谢科〕
(唱【摇板西皮】)
多蒙搭救将命保,
全我名节德最高。
为民除害枭残暴,
结草衔环报恩劳。
焦赞请起。只是你丈夫这般光景,如何进城?
王士亨此去城中,还有二十里之遥。先扶到我店中,养息几日,与焦将军一同进城如何?
焦赞只是伤了许多人命,岂不连累地方上么?
众百姓不妨,有我们合村百姓在此。
〔一百姓牵马科,上〕
一百姓马在此。
王士亨请焦将军到小店歇息去。
众百姓众百姓恭送前去。
焦赞多谢列位。
〔浑【尾声】,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