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1、山中岔道 日
岔道口依然那么静……隐约响起马蹄声,由远及近。
隔会儿,一员小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女兵。也迷路了。
【字幕】府州刺使佘德扆女 佘赛花。
娥 儿:“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要不夫人会责罚娥儿。”
佘赛花:“害怕了?有我担着你怕什么。”
娥儿苦着脸:“夫人让我陪小姐吃饭,可谁知道你肚子疼是装的,自己跑出来不说,还带了这么多女兵……小姐,要不你放我回去。”
佘赛花:“你想回去?”
娥 儿:“要不……夫人还以为是娥儿怂恿小姐来着。”
佘赛花:“现在可由不得你了,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辩白不清,我就要说昨晚上是你娥儿怂恿的本小姐,看夫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娥儿慌了:“小姐千万不能这么说,你要这么说娥儿就……”
佘赛花:“那你还嚷嚷不了?”
娥 儿:“娥儿不敢了,娥儿听小姐的。”
说话间,杨业和他的那队人马从小道上原路返回。
两队骑兵在路口偶遇,遥遥对峙,相互猜测。
佘赛花口气生硬:“嗨!你们看见大军是从哪条道上过去的?”
问者无礼,闻者有气------杨业正欲发作,孟庆倒先冲了过去,也不说话,逞能似的在对方面前耍起刀来……耍完刀,他就觉得自己是一条好汉。
孟 庆:“哼,丫头片子,问道儿可以,那得先叫咱一声爷。”
这话激怒了佘赛花,她拍马上前,挥枪欲挑孟庆。
杨业挥刀挡住:“小姐好生无礼,有你这么问道的吗?”
佘赛花觉得受了屈辱:“你竟敢教训本小姐,看枪。”
于是,俩人在岔道口打斗起来……
杨业一心想着追赶大军,无心恋战,使刀一格,拨开花枪:“今天本公子且不与你纠缠,饶你一遭。”说罢,拨马便走。
孟庆等人紧随其后。一行人马消失在山谷中。
佘赛花望着远去的杨业,思索着什么。
娥 儿:“那位少将军好刀法,也不知他是哪家公子。”
佘赛花痴痴自语:“少将军、少将军……”
娥 儿:“小姐,你在说啥哪?”
佘赛花猛一怔:“哦,这位小将我见过。”
2、杨家城贸易场日
街两旁,商铺,酒肆,茶社,客人们进进出出。
街市上蕃汉混杂,坐商游贾竭力叫卖,竞相兜售。
那边,一位壮汉在卖刀。他身边已经围了许多人。
【字幕】麟州铁匠 焦二锤。
焦二锤正拿着一把刀叫卖:“识货的快到前面来,瞧咱这刀,三分锻打,七分淬火;先用大锤砸五遍,再用小锤敲三番,这就叫五锻、三番、一淬火。淬火时咱家从来不用水,是用油呀,只见‘嗤啦’一声,咱的刀就能迎风断发,削铁如泥。”说着将一缕头发搁在刀刃上,头发断了:“瞧见了没有,不是吹吧?骑好马挎宝刀,那才叫威风!识货的就来买,快来买呀……”
众人一片欢呼,纷纷往前涌,焦二锤愈是得意忘形。
这时,那边走来一位阔少,他身后跟着几名家兵。
【字幕】夏州节度使李彝殷公子 韦悉。
韦 悉:“走,过去看看去。”
3、夏州李府花园 日
花园区别于中原样式,假山平缓,凉亭穹顶,一片湖泽紧临草地。
草地上几匹马。小姐阿鲁懒洋洋地坐在一旁,满脸不悦。
李彝殷从那边走来。阿鲁发现是父亲,生气地扭过脸去。
李彝殷:“怎么,不高兴了?”
阿鲁白父亲一眼,没有说话。
李彝殷:“你哥呢?我前天就没有见他。”
阿鲁赌气地:“走了。”
李彝殷:“他去了哪里?”
阿 鲁:“麟州,杨家城。”
李彝殷:“他怎么敢私自离开夏州!不知道天下正乱着吗?”
阿鲁盯着父亲,挑衅地:“不是你让我哥滚的吗。”
李彝殷:“你、你们两个都快气死我了。那天我和师爷在商量什么你俩知道吗?杨家城和佘府写来信逼着你爹去和契丹人拼命,我正举棋不定呢!可、可他倒好,在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的婚事。堂堂男儿不思进取,一身脂粉气!”
师爷跑来:“大人,杨府和佘府……”
李彝殷:“是不是他们两家出兵了?”
师爷点点头:“是。昨天才开拨的。”
李彝殷抚膺叹道:“但愿他们能旗开得胜吧。”
4、途中 日
杨业没能追上大军。他被父亲布下的疑踪迷惑了。
一行队伍行进在返回的途中,个个焉头耷脑。
孟 庆:“长公子,你说老爷的大军到底是从哪条道上走的。”
杨 业:“我若知道不就追上了?”
孟庆慌忙闭嘴。
十几骑人马继续返回,显得无比沮丧。
5、杨家城贸易场 日
眼前依然乱哄哄的。韦悉挤进圈内。
韦 悉:“铁匠,方才你说什么?”
焦二锤:“……我说啥了?我卖刀呀。”
韦 悉:“迎风断发,削铁如泥。这话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焦二锤莫名其妙:“大伙儿方才都看到了呀。”
韦 悉:可是本公子没有看到。
焦二锤一愣,还是揪下一绺头发,迎刃一吹,头发又断了。然后,将断发递到韦悉眼前,意思是要他看。韦悉轻慢地推开他的手。
韦 悉:“谁要看这个!本公子要看你怎样削铁如泥。
焦二锤:“……这位公子,你这不是在抬扛嘛。”
“不敢削了吧?”韦悉坏笑着。围观者亦笑。
焦二锤:“这、这……我上哪儿找铁去?”
韦悉有意挑衅,抽出自己的刀,“当啷”一声扔到地下。
二锤为难地:“削、削你的刀?我可不敢,我怕把你的刀削坏了。”
韦悉的目光轻蔑而锐利,仿佛要把对方的自尊掏空、揉碎。
焦二锤:“这位公子,你就放过我吧,何必呢,你我素不相识……”
韦 悉:“怕了?既然知道怕那就别吹牛。黑小子,吹牛也要课税。”
焦二锤终于火了:“别说削,就是斩断你这把刀也不在话下!”
韦悉看着众人:“哟,他敢斩我的刀?”然后紧逼二锤:“那好,我让你斩!”
焦二锤忍无可忍,挥刀斩下,只见那把刀一折两截。围观的人群惊呆了,沉寂瞬间之后,爆响一片喝彩声……再看韦悉,顿时无地自容,汗颜如注。
两名家兵见主子蒙羞,扑上去要擒拿焦二锤。
焦二锤:“还讲不讲理了,是他让我斩的,还讲不讲理了?”
韦悉强词夺理:“可我没有让你斩断。今日你要是赔了本少爷这把刀,咱们就算相安无事。若是不赔……嘿嘿,拿你回夏州问罪!”
众人纷纷围上来,贸场大乱,胡人与汉人搅作一团……
再看二锤,他正与两名家兵厮打,对方己经口鼻出血。
正这时一哨人马飞驰而至,是杨业与孟庆等人。
杨业勒住马:“哎,散开,这是怎么回事?
焦二锤仿佛抓住稻草:“长公子,他们西人不讲理,我在这里卖刀卖得好好的,他非要让我与他的刀比试。结果他那把刀被小的斩断了,他们就要抓我。
韦 悉:“你打伤我的人,自然要押你回夏州!”
焦二锤:“长公子,快救救我呀。”
围观的人:“长公子,人家铁匠没错,是他们不讲理。”
韦悉丧心病狂喝令家丁:“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带走!
夏府的几位家兵扑上来扭住二锤,拖拽着,要带他走。
杨 业:“慢!麟州百姓的事无论大小都该由杨家城处置。把人留下,你们可以走。”韦悉还想坚持。杨业横刀指去:“你别逼我”。
韦悉只好灰溜溜地带着几名家兵走了。
杨 业:“给我押回府上!”
孟庆等几个人跳下马,扭了焦二锤就走。
焦二锤挣扎着:“长公子,我冤枉呀。”
6、杨家城小屋 夜
屋里坐着焦二锤。孟庆拎着食盒推门进来。
焦二锤扭过脸,异常不服气的样子。
孟 庆:“你还有理了?也不睁开眼睛瞧瞧对方是谁——那是夏州节度使的公子,你一个打铁的能惹得起?今天算你小子走运,如果不是遇上长公子,人家把你小子押到夏州去,不挨五十板子算对不住你。”
焦二锤:“我又不想惹他,是他们不讲理嘛!”
孟 庆:“啥叫理?王字旁边一个里,到了夏州,李彝殷就是理。”
焦二锤语塞了,怔怔地看着孟庆。
孟 庆:“看啥?我又不是貂婵,有啥好看的。快吃饭吧。”
孟庆把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摆在焦二锤面前。
焦二锤讨好地:“哎,这位爷,你说长公子会把我怎么样?
孟庆故弄玄虚地:“这个可不好说,叫我看哪,没有一顿夹棍板子怕你出不了这间屋子。铁匠,你这类子捅得也太大啦,现在夏州正与麟州别劲儿,有你这么一搅和,万一河那边翻了脸咋办?要不这样,你先找长公子认个错……”
焦二锤:“我没有错!”
孟 庆:“哟,到底是打铁的,还挺硬。”
焦二锤:“本来嘛,是他们西人不讲理。”
孟 庆:“刚才我说什么?王字旁边一个‘里’……
焦二锤:“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他们党项人。老子不服!”
孟 庆:“哎,你还敢给我当老子?”
说着,把饭菜复又装进食盒,站起来就走。
焦二锤:“哎哎哎,我还没有吃呢。”
孟 庆:“你吃屎吧。这饭老子给党项人送去!”
孟庆头也不回出去,将屋门锁上。
屋里传出焦二锤的叫骂声:“你们他娘的胳膊都往外拐!老子没错,老子不服!老子打铁硬碰硬。你把长公子叫来,老子要与他讲讲这个理……”
7、西院客厅 日
杨业毕恭毕敬在客厅里站着。婢女搀着杨夫人从内室出来。
杨夫人:“听说你把一个铁匠给关起来了?
杨 业:“是。前几天才关起来的。”
杨夫人:“为啥要随意关人?是他犯什么事了?”
杨 业;“回母亲,那位铁匠把两个西人给打了,人家要带他回夏州问罪,如果不把他押回杨家城,他肯定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杨夫人:“哦,是这么回事。教训几句放人吧。”
杨 业:“儿子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就放他出去。”
杨夫人:“哎,放了人也该到连谷镇去啦。你那天偷偷走了以后,重勋还跑回来与我生气哩。这也难怪,他也是上阵心切嘛。”
杨 业:“放了铁匠儿子就回连谷镇。”
杨夫人:“眼下边事峰起,连谷镇的新城要尽快筑起来。”
杨 业:“儿子明白。”说罢转身出去。
杨业刚走一会儿,殷德威气喘吁吁进来。
殷德威:“夫人,夏州李彝殷派人送信来了。”
杨夫人一怔:“哦?”接过殷德威手中的信。
8、杨家城小屋 日
孟庆领着杨业走到小屋前。孟庆上前打开门锁。
杨业进去。焦二锤“扑楞”坐起来,怔怔地看着他。
9、西院客厅 日
一双抖抖的于捧着信……读罢,将信搁在桌子上。
再看,杨夫人面色阴郁,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
殷德威:“夫人,小的本来不该多嘴,李彝殷这是……”
杨夫人:“唉,人家谴怪我杨家城了。”
殷德威:“为什么?”
杨夫人:“还不是因为那个铁匠。你知道他打伤的是什么人?是夏州公子的随从。李彝殷不让了,要我杨家城赶快把人送过河去,还说要讨个说法。你看这…… 唉,老爷又不在家,叫我该怎么办呢。”
殷德威:“夫人,要不把长公子叫来商量商量?”
“哎哟,我倒忘了!”杨夫人突然想起刚才的事,顿时失色:“老殷,你快去偏院找到重贵,别让他把那个铁匠放了。让他快到我这儿来。”
殷德威转身出去,脚步匆促。
10、小屋内外 日
孟庆守在门外。杨业正在屋里与二锤说话。
焦二锤:“长公子,你真的要放了我?”
杨 业:“我当初就不想抓你。不过可要教训你几句,麟州与夏州隔河而治, 汉民与党项人早就有来往,几年前又建起了贸易场,为的是什么?莫非就是为了让两家争雄斗气?眼下时局不稳,凡事都应该从大处着想。”
焦二锤:“我管它时局不时局。是他们西人不讲理。”
屋外,殷德威跑来:“长公子,长公子……”
杨业听到喊声从小屋里出来。
殷德威俯在他耳畔一阵窃语。
杨业思索一瞬,无奈地示意孟庆。
孟庆上前,复又将屋门锁上了。
屋里,焦二锤以为自己上了天大的当,跳脚大骂:“长公子,你说话不算数!你做事不仗义!老子还不走了,看你们能把老子怎样!”
孟庆火了,想进去教训。
杨业:“让他骂去,咱们走。”
说罢,三个人离开小屋前,匆匆走了。
11、杨家城西院客厅 日
寂静,像驱赶不走的梦……
殷德威不知所措。杨夫人忧心忡忡。婢女敛容屏息。
惟有杨业傲然立在那里,胸脯起伏着,目光如炬。
杨夫人:“谁能料到彝殷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谴怒我杨家,他在信中要咱们尽快回执。唉,偏偏这个时候老爷又不在家……”
杨 业:“母亲……”
杨夫人:“我说了,你去不得!”
杨 业:“父亲不在,我身为长子理当出面。如果我们不尽快回执,李彝殷一定会说我杨家城纵容州民制造事端。那样,将会积怨日深。”
杨夫人:“这道理我懂。可我怎么放心你去与他交涉。”
杨 业:“母亲,依儿子看,李彝殷谴怪我杨家城,无非是想找回他家公子的面子,并无其它图谋。儿子此番押着那个铁匠渡河西去,不正遂了他李彝殷的心愿?他有什么理由对我生出歹心。”
殷德威:“夫人,长公子说的有道理。”
杨夫人:“……你是说,重贵去的?”
殷德威:“依小人看去是去的,不过为防不测,须带些人马。”
杨夫人:“那好,就从护军中抽调一些人马,让他们保护重贵。”
殷德威:“是。”转身要走。
杨 业:“等等。我一个人足矣。”
见母亲与家丞惊诧的表情,杨业继续说:“母亲,你可记得父亲说过的那句话吗?‘将不在猛,而在于谋’。儿子此次到夏州,并非与他们刀兵相见,而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要情理兼济,李彝殷不能把我咋样。母亲放心。”
杨夫人疑虑未消,看看殷德威:“那……”殷德威:“夫人,小人愿意陪长公子前往。”
杨 业:“那我就只带殷家丞一个。”
12、佘府闺房 黄昏
闺房在一处阁楼上,凭栏望,可俯瞰佘府庭院。
房里少脂粉气,墙上挂弓、箭、刀;墙角衣架上撑一副铠甲。
此刻,佘赛花坐在桌前凝神沉思,脑际不时掠过杨业的影子;
兔毛川草密林深。一枚野果砸在杨业的头上。咯咯的笑声。
岔道口前。骑兵簇拥着杨业与佘赛花邂逅,开打,杨业远去。
杨业的身影如梦如幻,忽隐忽现,佘赛花催马使追。两匹马一前一后,终于赶上了,佘赛花伸手一搂抓住杨业的手腕……
情景转回现实,佘赛花抓住的却是一把瓷壶。佘赛花一个激灵,拢回思绪,将那把壶愤然摔到地下。娥儿踏着响声进来,她吓了一跳。
佘赛花:“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娥儿怯怯退两步,却不肯离开。
佘赛花:“……没有听见?”
娥 儿:“小姐,是、是夫人请你下楼。”
佘赛花:“你告诉夫人,我不去。”
娥 儿:“夫人说……”
佘赛花:“你是我的使女,还是夫人的使女?”
娥儿再不敢吱声,将满地碎片默默收拾了,退去。
13、窟野河畔 黄昏
残阳如血,河水漪澜,直叫人沉醉。
杨业、殷德威、铁匠焦二锤,从一片血红中走来。
焦二锤的双手被反捆着,极不情愿地跟在殷德威身后。
杨 业:“给他松绑吧。”
殷德威:“他要跑了咋办?”
杨 业:“铁匠,你敢跑吗。
焦二锤:“敢……可是我不跑。”
杨 业:“为什么?”
焦二锤:“我一跑就没理了。我又没犯罪跑什么。再说,我跑了谁去和西人讲理。是他们那位公子要和我比刀嘛,我家打的刀就是能削铁如泥……”
恰好,一位老者扛着羊皮筏子正往这边走来。
杨 业:“铁匠,夏州衙门可不是羊皮筏子,吹不得。”
焦二锤突然瞪起眼:“当我怕他?”
这时,老者已经来到他们身边,将羊皮筏子放下。
14、往夏州途中客栈 黄昏
这里的客栈明显区别于麟州,院内房舍多为穹顶。
杨业、殷德威、焦二锤来到客栈门前。殷德威征询似的看杨业一眼。杨业点点头。三人进去。客栈伙计牵了他们身后的马,也进去。
15、佘府闺房 黄昏
佘赛花立在窗前,痴痴地想着心思……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佘夫人亲自上楼来了。
佘夫人进来,见女儿痴痴立着,走到她身后。
佘赛花回转身,看母亲一眼,满脸不悦。
佘夫人:“私自带兵去追赶大军,不再关你倒也罢了,还要与我赌气?等你父亲回来看他如何教训你。”
佘赛花:“父亲回来我也不怕。”
佘夫人:“哎……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佘赛花:“胆小就不算佘家的人。”
佘夫人:“好好,管不了你,我们都管不了你,你就疯吧、野吧!”
佘赛花却“扑嗤”一笑。
佘夫人:“你还有脸笑?”
像夏季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阴云密布的佘家小姐,眨眼一瞬,竟然化作一团春风——娇滴滴,笑盈盈,将母亲搀到床边坐下:“哎哟母亲……”
佘夫人:“你、你又要给我使什么诡计?”
佘赛花:“母亲,人家和你商量个事嘛。”
佘夫人怔怔地看着女儿,疑是东方日落。
佘赛花:“娘,亲娘,女儿整天待在府里都快憋死了。”
佘夫人:“憋不死!你好好给我待着吧。”
佘赛花:“母亲,女儿想出去打猎……”
佘夫人:“不成!你父亲出征前有过交待。再说,哪家小姐像你这个样子。你也是待嫁之人了,再这么野下去,人家夏州李公子就会休了你的。”
佘赛花:“休了我才好呢。”
佘夫人惊讶地:“你、你说什么?”
16、夏州李府内宅 日
李彝殷凝神捧读。公子韦悉站在他身旁。
发现儿子不走,李彝殷放下书:“还不退下。”
韦 悉:“父亲,这件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李彝殷:“你是想让麟、夏二州交恶?杨宏信与佘德扆前些日子联手出兵,我没有随着他们,杨家城已经是心生不快了,你还想让怨上加怨。”
韦 悉:“父亲,这是两回事……”
李彝殷:“事情只能到此为止。再说,杨家城也不会没有回执。”
师爷进来:“大人,杨家长公子来了。”
韦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彝殷却感到意外。
李彝殷:“是回执到了?还是长公子到了?”
师 爷:“是杨家长公子、杨重贵来了。”
李彝殷:“好,请长公子进来。”
韦 悉:“父亲,这事应该到衙堂处置。”
17、夏州官署衙堂 日
衙堂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彝殷正襟危坐,师爷立在旁边。几位听差威列左右。李彝殷使个眼色。师爷吆喝:“请杨家城信使——”
杨业进来,不卑不亢,径自走到彝殷面前。
李彝殷:“你就是杨家城派来的信使?”
杨 业:“大人错了,我不是信使。”
李彝殷:“哦,这话怎讲。”
杨 业:“如果仅仅是公差公办,我还犯得着面见大人您吗?杨家城历来重情义,本公子今天是带着麟州人的一片心来与大人见面的。”
李彝殷:“我夏州商人被你们打得口鼻出血,这就是情义?”
杨 业:“大人,你又错了。”
李彝殷不悦:“何错之有?”
杨 业:“那天在贸易场口鼻出血的并非商人,而是令公子的随行。他们也不是被麟州人殴打,而是互有中伤,且纯属一场意外。还有,凡事都有起因,大人不应该听信一面之辞,谴怪于杨家。”
李彝殷:“这么说,倒是你杨家城有理了?”
杨 业:“水不流不清,理不辩不明。把焦二锤带进来!”
殷德威推着被捆绑了的焦二锤走进衙堂。
杨 业:“这就是卖刀的铁匠,那天的事大人尽管问他。”
李彝殷:“铁匠,报上姓名。”
焦二锤:“俺爹叫焦老锤,俺哥叫焦大锤……”
李彝殷:“本节度使在问你的姓名!”
焦二锤竟然嘲笑李彝殷:“还当官儿哩,你咋这来糊涂?没有俺爹能有了俺哥?没有俺哥能轮到俺?你别着急嘛,这就轮到俺了——俺叫焦二锤,俺们全家都是打铁的,听说过‘麟州快刀’没有?那就是俺家的大号……”
李彝殷:“少罗嗦!我问你那天发生的事。”
焦二锤:“那天?哪天……哦,你是问打架的事吧。”
师 爷:“铁匠,这是在节度使衙门,你要照实说。”
焦二锤:“那是当然的。就是在猪圈里,俺也不说半句慌话。俺们全家生来就不会说谎话——那天我在贸易场卖刀……”
18、府州佘府 日
府内正屋檐下,依然坐着老态龙钟的佘从阮。
佘夫人急匆匆走来:“爹,赛花不听劝,她还是打猎去了。”
佘从阮眯缝着眼:“谁让你劝她了。”
佘夫人:“老爷临走前说……”
佘从阮:“什么‘老爷’,他是我儿子。”
佘夫人:“哦,你儿子出征前一再交待,要家里对她严加管束。”
佘从阮:“惟英雄真本色,是名士自风流。你们两个非要把她管成一个弱娇娃不成?我佘氏自从追随拓拨赤辞归附大唐朝以来,历经上百年,过得就是马背上的日子,并且以此安身立命。把她养成一朵花儿还有什么用?”
佘夫人欲言难言,怯怯地看着公爹。
佘从阮复又闭上眼:“我己卸甲归田啦,这事我管不了。”
佘夫人:“爹,那我搀你老人家回屋歇着去吧。”
佘从阮:“不,我要在这儿晒太阳。”
19、山中岔道 日
还是那条岔道,车辙、蹄印依然。只是不见少将军杨业。
佘赛花神情恍忽,带领十几个女兵在这里转来转去……
女兵们不解,都看着她。
娥 儿:“小姐,这儿哪有猎物呀。”
佘赛花:“你晓得什么!”
“小姐不是要……”娥儿幡然醒悟:“哦,我知道找的猎物是啥了。”
佘赛花一怔,看着娥儿,期待她说下去。
娥儿悄声地:“小姐是不是想找那位少将军?”
佘赛花脸儿一红:“胡说。”
娥儿诡谲地:“小姐,在这里你可等不到他。”
佘赛花一怔:“你怎么知道?”
娥 儿:“仔细想想,那位少将军使的是什么兵器?”
佘赛花:“是刀呀。”
娥 儿:“再想想,麟、府、夏三州哪家的刀法最精湛?”
佘赛花恍然大悟,即刻调转马头:“随我到麟州!”
马蹄踏碎路旁青草,一溜烟似的远去……
20、夏州官暑衙堂 日
焦二锤申述完毕,搂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道道伤痕:“还说俺打人,这是啥?莫非是俺自己咬下的?俺家打的刀就是能削铁如泥。你家儿子让我斩,我敢不斩?斩断了他的刀,他却反过来讹我,这算哪家的王法?”
李彝殷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杨 业:“大人,把这个铁匠留下来任你处置?”
焦二锤:“你们官官相护,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杨业指桑说槐:“休得无礼!节度使大人难道会指鹿为马?我告诉你铁匠,这桩案子麟、夏二州的老百姓都看着呢,冤不了你。家丞,咱们走。”
说着,杨业拉了殷德威,转身要走。
李彝殷:“长公子,且慢。”
杨 业:“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李彝殷:“事情既然已经明白,我看对铁匠就不用问罪了。”
焦二锤似乎不大相信,东瞧西望,恍若隔世。
杨 业:“多谢大人,那我这就带着他走。”
李彝殷意味深长地:“铁匠可以走,但长公子不行。来人,把这个铁匠给我送回麟州去。”两位兵卒过来,架起焦二锤就要走。
焦二锤误会了,又喊又叫:“一人做事一人当,砍了脑袋碗大疤。凭什么要扣长公子?老子不怕死!老子打铁硬碰硬!狗官!昏官!球官!……”
两位兵卒拖着焦二锤走了,他的叫喊声越响越远。
殷德威难卜凶吉,额头上己然冒出冷汗。
李彝殷站起来:“长公子,请吧?”
杨业目光凛然:“愿意奉陪!”
21、夏州李府内宅 日
殷德威在门外踯躅徘徊,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屋子里,杨业与李彝殷拥桌而坐,谈得很投机。
李彝殷:“长公子,你可让老夫领教够了——十多年前你就逼着我绕道,今天又带来一个打铁汉将我的军,怎么……我在你面前总是进退维谷?”
杨 业:“李大人这么说,真让晚辈无地自容。”说着话锋一转,直指对方软胁,咄咄逼人:“大人并非进退维谷,而是进退自如。”
李彝殷:“……这话怎讲?”
杨 业:“如果父亲在家,今天这事怎么也轮不到我出头。可父亲与佘剌使率军去了黄河边,那里有契丹人。不像大人您稳坐夏州,可以作壁上观。”
李彝殷顿时汗颜:“这个嘛,哈哈哈,长公子听我解释……”
“大人不必解释。”杨业站起来:“我先告辞了。”
李彝殷着急地:“长公子你不能走。咱俩今日见面起因于犬子——若不是他在麟州惹事生非你也不会到我这儿来。犬子不成器哪!长公子既然来了,就在府内多住几日,我还有事请你帮忙哩。”杨业不解他的意思,彝殷继续说:“常言道‘近朱者赤’。我是想让犬子随长公子熏染几日,也算交个朋友。”
杨业不语,沉思着……
李彝殷:“长公子意下如何?”
杨业话里有话:“如果夏州能与麟州真心交友就好了。”
李彝殷不免尴尬:“那是,来日方长嘛……长公子,赏个脸吧。”
杨 业:“好,恭敬不如从命。”
李彝殷高兴了:“长公子,随我到后花园。”
说着,俩人站起来,走出屋外。
殷德威急忙迎上,担忧地:“长公子……”
杨业笑而不语,与李彝殷往花园去。
22、夏州李府花园 日
湖泽草地。几匹马正悠闲地散步。韦悉与阿鲁各带随从,正在草地上嬉戏打闹,你追我逐。李彝殷和杨业从那边走来。见此情状,彝殷拉长了脸。
李彝殷:“瞧,他还像我西羌的汉子吗?一身脂粉气。”
杨 业:“公子还是有些气势的……”
李彝殷:“你别夸他。他那骨头我掂得出来。”
说着,李彝殷怒目而视,目光如刀似剑,直刺韦悉。
韦悉发现父亲瞪自己,即刻停止打闹,低着头走了过来。
韦 悉:“父亲,我、我方才练武有些累了……”
李彝殷:“哼,练武?我看你那是练舞!抬起头来,瞧瞧这是谁。”
韦悉与杨业的目光相遇:“韦悉先是愕然,继而怯然。
杨业拱拳施礼:“公子,久违了。”
韦悉也施礼,却拖泥带水:“嘿嘿,久违了。”
李彝殷:“你不是在练武吗?练一套花枪给长公子看看。”
阿鲁凑上来,见到杨业后眼前一亮,她竟有些心花怒放。
韦悉尴尬地:“父亲……”
李彝殷沉下脸:“嗯?练。”
韦悉只好接过枪,舞动起来——这哪是在舞枪,倒像艺伎耍红绸。
没一刻,韦悉便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再也耍不下去了。
李彝殷:“帮老夫调教调教吧,像他这个样子,将来如何驰骋疆场。”
杨 业:“大人客气,我与公子切磋切磋倒是可以的。”
阿鲁迫不及待地:“爹,我也要让公子调教。”
李彝殷:“去。没你的事。”
阿鲁多有失望,瞟杨业一眼。
23、麟州兔毛川 黄昏
一列人马在密林中穿梭,好像迷失了方向。
近了看,是佘赛花领着的十几个女兵。
娥 儿:“小姐,我看还是回吧,时候不早了。”
望望西沉的太阳,佘赛花只得悻悻调转马头。
一队人马蹒跚而去,是那样的无精打采。
24、麟州铁匠铺 夜
远望影影绰绰的群山间,嵌着一粒闪烁的火光。
“叮叮当当”的声音十分悦耳,在沉寂的夜中充满活力。
原来是座铁匠铺——此刻,铺子里炉火通红,打铁正酣,一位老者使小锤,一位汉子抡大捶。这时过来几个人,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抱着一坛老酒。
村民甲:“老锤,快歇息吧,都过了人定时分啦。”
打铁声戛然而止。老者与汉子放下铁锤,从里面出来。
【字幕】麟州铁匠 焦老锤。
焦老锤鼻子凑到酒坛上:“嘿,好香!又想唱酒歌了?”
村民甲把酒坛子搁下:“哎,二锤子呢?”
焦大锤憨憨地:“俺兄弟到杨家城卖刀去了,都走了好几天啦。”
【字幕】麟州铁匠 焦大锤。
村民甲:“是刀不好卖吗?几天了还不回来。”
焦老锤:“唉,我家那二小子呀,办事从来就没个准儿,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不好好学手艺,整天尽想着学武艺。你说,咱一个草民学武艺有啥用?那就让他卖刀吧,好歹也能舞弄几下。哎,大锤,快拿碗来呀。“
大锤取来碗,摆在大家面前,逐一斟满。
众人席地而坐,举碗痛饮,酒花四溢。
暗夜中,就有歌声回荡开来…
“芦花公鸡窗台台上卧,不图喝酒图红火; 酒曲曲出自心里头,抖搭上几声解忧愁。”
“杨家父子呀英雄汉,窟野河东保平安; 北国有人犯麟州,老杨公领兵抗契丹。”
一曲终了,有人影从黑暗中跌跌撞撞跑来,是焦二锤。
大家都看着他——二锤满面风尘,不类人形。
焦老锤:“……二锤,你这是咋了?”
二锤未言先泣:“爹,杨家长公子被夏州扣住啦!”
众人莫名其妙,纷纷围将上来。
村民甲:“二锤你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一张张神情峻急的脸,期待着二锤开口……
25、夏州李府花园 日
场景如前。舞刀的身影是杨业。舞了一会儿,杨业收起架势。韦悉凑上来听他讲解。假山那边站着阿鲁,痴然望着,情不自禁地往这边走、走……
26、连谷镇帐内 日
一只酒碗被摔在地下,碎了,令人惊悸。
杨重勋的眼里在喷火:“果真把我兄长扣了?”
【字幕】黄羊城筑城督司 杨重勋
焦二锤加油添醋地:“没错。二公子,那狗官还说、说要办了长公子昵。”
杨重勋咬牙切齿:“他敢?李彝殷这是欺我杨家无人!
焦二锤:“二公子,赶快发兵吧,晚了就来不及啦。”
这时,帐外传来乱轰轰的一片吼喊:“我们愿随二公子杀过岸去……”
——“对,杀过岸去,让李彝殷知道杨家城的厉害!”
——“杀过河去!”“杀过去!”……
帐外,老锤、大锤等人早已是荷棒执刀,跃跃欲试。
一阵沉默,还是沉默……杨重勋在帐里转来转去。
焦二锤:“二公子,你还犹豫什么,快发兵吧。”
杨重勋突然转过身:“传令护军,立即到窟野河边待命!”
一位小卒转身跑出大帐。
27、麟州城下 日
一列队伍开出城下,跑步前进……
百姓们大惊失色,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28、杨府西院客厅 日
客厅里,杨夫人坐卧不宁,她显然在为不归的杨业担忧。
杨夫人自言自语:“老爷还没有传回战报,重贵到夏州也杳无音讯,他们父子俩这是怎么了?”说着,扭头看了婢女:“哎,他到夏州几日了?”
婢 女:“长公子是初二走的,今日是十三,算来已经十几天啦。”
杨夫人:“哦,十几天,够他往返两个来回的……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婢 女:“我看不会。杨家城与夏州并无积怨。再说长公子是押着铁匠去的,他们要怪罪,也只能怪那个铁匠,长公子不归或许另有原委。夫人放心。”
杨夫人叹一声:“唉,但愿如此吧。”
正说着,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异常的响动。
杨夫人:“这是什么声音?快出去看看。”
婢女出门,与一位匆匆跑来的护军头领碰个满怀。
护军头领闯进客厅,匆促地:“夫人。”
杨夫人:“什么事让你慌慌张张的?”
护军头领:“夫人,刚才二公子传令,让城内的护军到窟野河边待命。末将已经发兵了,军队这会儿正往河边赶。我来问问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雷轰顶,杨夫人趔趄几下,手扶住桌子。
杨夫人:“你、你说什么?”
护军头领:“末将来问问夫人,是窟野河边有战事吗?”
杨夫人:“你好大的胆子,老爷临行前要你归哪一个节制?护军的帅旗在我手里呢。事前不到西院来请令,你竟敢私自发兵?”
护军头领:“可二公子说这是夫人的意思。”
杨夫人:“什么都别说了,快,随我到河边!”
29、夏州李府 日
李彝殷、韦悉、阿鲁、杨业、殷德威从屋里出来。
一行人往大门那边走,他们边走边说。
杨 业:“连日多有搅扰,晚辈谢谢大人。”
李彝殷:“应当我谢你才是。韦悉,这几天可有收益?”
韦 悉:“嘿嘿,长公子的刀法让我长了不少见识。”
李彝殷:“难道只有这些?”
韦 悉:“还有,长公子对世态的洞悉也让儿子茅塞顿开。”
李彝殷:“那你说给我听听。”
韦 悉:“儿子愚钝,只记住一句话。”
李彝殷:“那也说说。”
韦 悉:“公子说‘中原王朝自相残杀,天下一统乃万民的期盼’。”
李彝殷:“就这句话便够你琢磨一辈子了。”
一行人穿过长廊,来到了大门口。
杨 业:“大人留步,再往前送晚辈可就领受不起了。”
李彝殷:“好吧,我就倚老卖老,让韦悉送你。”
阿鲁突然挤到前面:“我来送长公子。”
彝殷看一眼女儿,明白了什么:“哈哈,那就让小女代我送送长公子。”
阿鲁陪着杨业走出一截后,故意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
30、夏州李府门前 日
杨业与殷德威飞身上马,远去。
阿鲁痴望,魂不守舍,似一尊雕像。
31、窟野河东岸 日
岸边聚了不少人,他们都是老百姓,领头的是焦二锤。
焦二锤拿着一把刀,不时朝远处焦急地张望。
隔会儿,杨重勋驱马赶到,身后一溜黄尘。
焦二锤跑过去:“二公子,赶快渡河吧。”
杨重勋看一眼面前的百姓,不禁踌躇满志。
焦二锤:“还等啥呀,二公子!”
杨重勋:“别急,等护军赶到了再渡河。”
河堤上,杨家城的护军正跑步往这里赶。领头的是孟庆。
焦二锤欢呼雀跃:“哈哈,马踏夏州,活捉李狗官!”
河边顿时群情激奋——这是一支激情之旅,也是一支鲁莽之师。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情势危急!
编剧:梁 枫 银小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