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麟州城头 日
城头旌旗猎猎,兵士林立,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站在城头往远处看,民夫正往一座山上搬运土方,他们是在筑城。杨宏信全身披挂,身后跟着杨业、杨重勋。一行人立于城头,往远处凝望。
杨宏信:“重贵。”
杨 业:“儿子在。”
杨宏信:“这几天你又到兔毛川打猎去了?”
杨 业:“回父亲,儿子打猎是为了演练马背上的功夫。”
杨宏信:“近来契丹人连连骚扰,不能不防。别去打猎了,和你兄弟筑城去吧。连谷镇是杨家城的咽喉要塞,那里再不能出事了。”
杨 业:“是,我和弟弟过几天就动身。”
这时,城外传来一阵纷乱声……
有人嘶喊:“窟野河涨水了,有人被河水卷跑啦……”
杨宏信一惊:“哦?是什么人被卷跑了,你俩快去看看。”
杨业、杨重勋转身跑下城头。
2、窟野河畔 日
激浪滚滚,水面上不时漂过木头、黑炭、死猪、死羊等物。岸边聚了不少人,是捞“河财”的,他们各自脚下都搁了一堆东西。见那边有人落水,捞河财的人纷纷涌来,朝河心呼喊。翻滚的浪尖上,溺水者时隐时现……
这时,从那边跑来了杨业、杨重勋、殷德威等。
杨业跑到水边,匆匆问:“有几个人落水了?”
群众甲:“我也不知道,长公子,快些救人哪!”
杨业、杨重勋、殷德威等人匆匆脱去衣服,扑进水中。
旋涡与激浪,惊涛拍岸。河心,溺水人与救护者忽隐忽现;还有顺流而下的 “河财”,这些都交织在一起,相互搏击着,又被浪头劈开……
杨业等人从河里救起几个,其中就有孟庆。
所幸人还活着,孟庆被杨业拖着,上了岸。
3、岸边小窝棚 日
窝棚里躺着几个溺水人。杨业、杨重勋、殷德威等围在身边。
孟庆醒来,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有位少年将军。
孟庆无力地抓住杨业的手,张张嘴想说什么。
杨业扶起他:“这位兄弟,你可醒了。”
孟 庆:“……你、你就是杨家长公子吧。”
杨 业:“你认识我?”
孟 庆:“怎么会不认识呢……长公子还记得两个月前吧。”
杨 业:“记得,两个月前连谷镇遭劫。”
孟 庆:“那天我们被契丹人掳了,是长公子率领人马救了我们。”杨业点点头。孟庆继续说:“没想到……今天长公子又给了我一条命。”
杨 业:“听口音你不是像本地人。怎么到麟州来的?”
孟 庆:“小民是云州人氏。老家被契丹占了,胡兵成天出来‘打谷草’,哦,就是抢东西———他们拿着一道银牌,只要把那牌子一亮,你的东西就不归你了。老百姓活不下去呀。长公子我有些不明白,朝廷咋就不管管契丹人?”
杨业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沉思一阵:“你是怎么落水的?”
孟 庆:“总得混口饭吃呀,我看别人都在捞河财,就跟着来了,不管是死猪死羊,哪怕只捞到一堆黑炭,多少也能换两枚钱嘛。”
杨 业:“这位兄弟,你想不想在我杨家城做事?”
孟庆挣扎着爬起来,跪在杨业面前:“太好了,我愿意。”
其佘几位也都一齐跪下:“长公子,收留下我们吧。”
4、杨家城校场 日
校场上正在操练。杨宏信带着杨业和杨重勋走了过来。
孟庆等几个被人领着,进到队列中。他们己换了一身戎装。
杨宏信:“那就是你救上来的几个人?”
杨 业:“是。他们都是从云州逃难过来的。”
杨宏信:“……云朔百姓其苦不堪哪。”
杨 业:“父亲,朝廷为何不发兵把契丹人赶走?”
杨宏信:“……乱世无英主啊。武官怕死,文臣敛财,朝纲崩坏一至于此,他们只顾争抢地盘了,哪还有心思对人家动枪动刀。”
这时,殷德威跑来,俯在杨宏信耳畔一阵私语。
杨宏信脸色骤变,随殷德威匆匆离去。
杨业与杨重勋面面相觑。
5、杨府东院 日
这里原来是杨爚的居所,现在是杨宏信的衙堂。
杨宏信与殷德威进来,绕过影墙往正屋去,很匆促的样子。
主人进了屋。殷德威守在门外。家仆和兵丁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朝这边张望。殷德威摆摆手,大家即刻散去。气氛顿时变得紧张、神秘。
6、东院正屋客厅 日
一位来客在地下不停地踱步,显得非常焦急。
【字幕】府州剌使佘德扆。
杨宏信推门进来:“佘兄,让你久等了。”
佘德扆匆促道:“不必客气。杨兄……”
杨宏信冲屋外喊一声:“煮茶。”
殷德威随即进来,将煮好的茶端到佘德扆面前,退出去。
佘德扆:“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来这个客套。”
杨宏信:“事情再急,总不至于连口热茶都顾不得吃吧?”
佘德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杨宏信:“什么事?”
佘德扆:“杨公,北边不妙呀。”
说着,俩人凑到一起。
7、杨府东院 黄昏
天色渐渐暗下来。殷德威依然在正屋檐下守着。
这之间不断有家仆、兵丁在院里走动,也一律轻手轻脚。
屋里不时传出杨宏信与佘德扆的谈话声,时高时弱,更添一层神秘。
8、杨府西院客厅 黄昏
桌子上摆着饭菜。杨夫人呆坐,显然在等待丈夫回来。
这时,杨业和杨重勋走进客厅。
杨夫人:“你爹呢?”
杨 业:“还在东院和佘府老伯说话。”
杨夫人:“你俩没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重勋:“殷家丞不让我俩进去,他说父亲就是这么吩咐的。”
杨夫人叹了口气,摆摆手:“撤下去吧。”
两位婢女进到客厅,将桌子上的饭菜统统撤走。
杨 业:“母亲,事情恐怕不小,要不父亲也不会这样。”
杨夫人:“是不是北边的事?”
杨 业:“不知道。”
9、杨府东院门口 夜
殷德威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杨宏信送佘德扆走出东院大门。
走下台阶,俩人拱手道别。
佘德扆:“杨兄,请留步吧。”
杨宏信:“那我就不远送了。老殷,你去送送佘大人。”
佘德扆走出几步又转回身,犹言未尽的样子。
杨宏信:“……还有什么事?”
佘德扆:“杨兄,我可等着你的消息哪。至于夏州那里,你我都写一封信,最好能促使李彝殷出兵,否则……”
杨宏信“信当然要写。可他出不出兵由不得咱们。佘兄,我看假它人之力终究靠不住,最后还得靠咱杨、佘两家联手。”
佘德扆再没说什么,与殷德威远去。
10、东院正屋客厅 夜
杨宏信左手擎灯,单腿跪在一幅诺大的地图前,凝视着……
地图上标了“燕云十六州”和麟州、连谷镇、孤山、府州等地名。
屋里的气氛异常凝重,有一种“黑云压城”的感觉。
杨宏信把灯搁在桌子上,脑际不时闪过如下幻景:
———塞外草原,磨刀嚯嚯的契丹军正在开进。
———黄河岸边扎着营寨,几位契丹将领正朝对岸虎视眈眈。
杨宏信一怔,凝眉沉思……
11、东院正屋前 夜
黑沉沉的院落。窗纸上映出一副伟岸的身影,是杨宏信。
殷德威在屋檐下立着,他困倦了,身子不时一闪,再努力睁开眼。
一个婢女提着食盒过来,走到殷德威身旁,推推他。
殷德威一怔,揉揉双眼:“你看,我站着就睡着了。”
婢女低声:“夫人让我来给老爷送饭,都三更天了,老爷还没吃饭哩。”
殷德威:“我可不敢让你进去。老爷会发怒的。”
婢 女:“……那、那饭总得吃嘛。”
殷德威:“有胆子你自己去敲门。”
婢女上前,迟疑着,但还是没胆量敲门。
这时杨夫人来了,身后跟着杨业和杨重勋。
杨夫人:“怎么还没有送进去?”
婢女无奈、无助、屈怜怜的样子。
杨夫人走上前:“老爷,纵然有天大的事,饭总得吃呀。”
屋门紧闭。铅一般的寂静……
杨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她指指窗台,让婢女将食盒搁在窗台上,再朝殷德威示意,意思是要他瞅时机送饭进去。
殷德威小声地:“夫人,我知道了。”
杨夫人、杨业、杨重勋离开。
……天已经亮了,东方现出鱼肚白。
殷德威坐在石阶上,怀中抱了那只食盒,他睡着了。
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一声:“来人!”
殷德威一个激灵,醒了,匆忙跑进到屋里。
12、东院正屋客厅 晨
殷德威迷迷糊糊进来,怀里还抱着那只食盒。
殷德威:“老爷,您、您还没有吃晚饭哪。”杨宏信:“天都亮了还吃什么晚饭。把这封信送达夏州。”
殷德威接过信:“老爷,还有别的事吗。”
杨宏信:“这就是天大的事。你快去快回。”
殷德威转身要走,依然是迷迷糊糊、跌跌撞撞。
杨宏信:“慢,你到马厩挑一匹快马,二天后回来向我禀报。”
殷德威一个激灵,清醒了:“老爷,从麟州到夏州足有三百里地,纵然日夜兼程,小人也恐怕也赶不回来。”
杨宏信匆促地:“那就四天。四天后我在这里等你。快去。”
殷德威面有难色:“……是。”
13、夏州官衙内室 日
桌子上摆着两封信,是杨家城与佘府送来的。
李彝殷很为难,不时拿起来瞧一眼,再缓缓放下,显得犹豫不定。
师爷小心翼翼陪在旁边,察颜观色,不著一言。
李彝殷突然说:“你说话呀!”
师 爷:“怎么说呢,这么大的事……”
李彝殷:“你平日谈天论地,天下局势好像都在你心里装着呢,怎么一到关键的时刻就哑巴了?”
师 爷:“大人,今天这事非同小可。”
李彝殷盯着师爷,很不满意的样子。
师 爷:“大人您想想,石郎与契丹不时眉来眼去,看样子他是非要借助耶律德光的势力取代东部朝廷不可了。咱们要是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兵,不仅与契丹为敌,同时也怕得罪石敬塘呀。至于府州佘德扆那里,她家千斤与韦悉公子又有腹亲之约,不出兵吧,也会得罪。杨宏信那里就更别说了……”
李彝殷:“一堆废话!这兵到底是该出?还是不出?”
师 爷:“大人,时局未定,怎么做都不妥。”
李彝殷欲发作,一位小姐闯进来,是女儿阿鲁。
【字幕】夏州节度使李彝殷之女 阿鲁
李彝殷烦燥地:“你来这里做甚?出去。”
阿鲁不满:“还问我呢,我问父亲,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彝殷与师爷同时愣住,怔怔地看着阿鲁。
阿 鲁:“哼,父亲的忘性不小,前几天父亲说什么来着?”
师 爷:“小姐是指韦悉公子与佘府的婚约吧。”
阿 鲁:“前几天父亲还说要给我哥成亲,怎么刚过几日倒不再提起了。”
这时,屋外有瑟瑟声,一个影子在窗前晃动。
李彝殷即刻明白,吼道:“鬼头鬼脑还像条汉子吗?你给我滚进来!”
一位少年怯怯进来,站到阿鲁的身后。
【字幕】夏州节度使李彝殷之子 韦悉
李彝殷:“是你指派她来的?哼,还长出息了。你也是的,他让你来烦我,你就真的来烦我?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惦记着这个!滚!”
阿鲁与韦悉委屈至极,噙着泪怯怯退下。
师 爷“大人息怒,公子和小姐也是不知情。”
李彝殷:“少在我面前当和事佬!”说着,紧盯了师爷:“哦再问你一句———现在麟、府二州写信求我,我平夏部到底该不该出兵?”
师爷摇头:“大人,出不得。”
李彝殷突然凝伫,心乱如麻……
14、杨家城议事厅 日
杨业、杨重勋与十几位护军头领围坐在一起。大家都不说话,互相打量着,猜测着。肃穆的神色与凝重的气氛像压道机,在大伙心头碾过。
终于有人憋不住,凑到杨业面前:“长公子,今日所议何事?”
杨业看他一眼,没回答。杨业无法回答。
这时,外面有人吆喝一声:“老爷到———”
大家纷纷起立,目光一起聚到议事厅门口。
杨宏信跨进门槛,将在场的人都扫了一遍。头领们自动列成两排,注视着跨进门来的杨宏信。杨宏信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上。
走上正座,杨宏信转过身,示意大家坐下。却没有人坐。
杨宏信:“站着干啥?天塌不下来。”
头领们这才“呼啦”一下全部坐下。
杨宏信朝门口招招手,两位兵卒捧着一卷东西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前去。杨宏信示意兵卒将那卷东西展开———原来是一幅巨型地图。
俩位兵士将这幅地图挂到墙上。
众将领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杨宏信:“怎么,慌了?慌神不得将军做。我杨家城从不犯人,可也不容人犯我。哎,前几天从河里救上来的那几个难民,是编在你的营里了吧?”
一位头领站起来回禀:“是在末将的营里。”
杨宏信:“他们几个原本是云州人氏,可为什么流落到我麟州来?为什么又在窟野河险些丢了性命?一句话,被逼无奈。契丹人得寸进尺,占了云州不说,现在又陈兵大河,耶律德光开始觊觎我麟、府二州了!”
厅里的气氛顿时火爆,众头领摩拳擦掌。
那位头领站起来:“老爷,那就发兵吧!”
众将领附和:“对,赶快发兵,拒敌于大河对岸。”
杨宏信:“兵当然要发。可怎样发兵才能做到以一当十?孙子云‘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你们看……”
说着,杨宏信走到那幅地图前。
15、麟州城下 夜
一匹快马飞驰而至,铁蹄踏破沉寂的夜空。是殷德威。
跑到城下,殷德威揽辔勒马:“快开城门!”
几只灯笼在城头晃动,兵士从蝶垛上探出身,向下观望。
殷德威着急地:“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快打开城门。”
城头兵士:“……哦,原来是殷家丞啊。”
吊桥缓缓放下。殷德威策马踏过。
16、杨家城议事厅 夜
一场热烈而缜密的军事谋划刚刚结束,众头领站起身来。
杨宏信:“各营回去准备吧。把老弱兵卒都留下来,还有那些投军不久的也不要随营开拔了,与留守护军编成一队,留在城里以防不测。”
各位头领拱拳离去。
杨业和杨重勋却迟迟不走。
厅里顿时显得空空荡荡,竟有一种寥落的感觉。
杨宏信看看他的两个儿子“嗯?”
杨 业:“父亲,我和重勋随哪营出发?”
杨宏信:“刚才的话你俩没有听见?”
杨 业:“父亲指的是老弱兵卒和那些刚投军不久的,没有说我俩。”
杨宏信:“也留下。连谷镇的新城还没有筑起来呢。”
杨 业:“我俩不想筑城,要跟着大军一同出发。”
杨宏信:“这里不是贸易场,少与本帅讨价还价。杨重贵、杨重勋听令!”
杨业、杨重勋:“末将在。”
杨宏信:“本帅命你们二人为筑城监司,隔日就到连谷镇去赴任。在大军回师之前,那座城池还给我筑不起来,看我怎么处置你俩。”
杨业和杨重勋还赖着不想走。
杨宏信:“想抗命?”
弟兄俩委屈至极,悻悻然离开议事厅。
17、东院正屋客厅 夜
杨宏信伏在图上仔细标点,屋外传来匆促的脚步声。
殷德威随之进来,气喘吁吁的:“老爷,殷德威复命。”
杨宏信:“那么一截路你就走了五天?让我好等。”
殷德威辩解道:“老爷您记差了,是四天。我讨到李彝殷的回执就匆匆往回赶,沿途连店都没敢投。”说着,他把回执递到杨宏信手中。
杨宏信接过,只匆匆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殷德威凑上前去,惴惴地:“老爷……”
沉默,压抑,胸中愤慨瞬时集中在杨宏信的脸上。
隔了好一会儿,杨宏信:“他对你说什么了?”
殷德威:“回老爷,李彝殷只让我把这封回执带回来。哦,说了,说府州佘大人也给夏州去了一封信,他说他很感激麟、府二州对他的信赖。”
杨宏信强忍着愤怒:“没有别的了?”
殷德威摇头:“……没有了。”
杨宏信:“你下去歇息吧。”
殷德威退出门外,身后突然一声响,是杨宏信在屋里拍桌子。
殷德威愣住,他已经隐隐觉到事情的危急。
18、西院内室 夜
杨夫人躺在卧榻上。杨宏信依然在地下走来走去,不时凝望窗外,蹙额沉思,好像有什么放不下的心思。杨夫人坐起来,盯着丈夫。
杨夫人:“有什么心思和我说说不行吗?”
杨宏信:“唉,李彝殷的回执到了。”
杨夫人:“这是好事呀,他是怎么说的?”
杨宏信苦笑:“哼,当然堂而皇之———什么契胡南下理应出兵讨伐,麟、府虽然地处边陲,那也应该让东部朝廷挥师北伐才对,怎么也轮不到民间豪绅倾兵出动,以卵击石……你看,他说得多好听啊。”
杨夫人:“这么说……他不肯出兵?”
杨宏信:“我看是契丹的铁骑还没危及到他夏州。”
杨夫人:“李彝殷与佘府有腹亲之约,这点面子他是应该给的。”
杨宏信:“面子?腹亲之约?算个屁。假如契胡此番是西逼羌山,我看他李彝殷还能不能坐得住。罢了,杨、佘两家的军马也不是泥捏的。”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声。
杨夫人急忙下床,趴到窗前观看。
19、西院花池边 夜
响声是从花池那边传来的———杨业正在一片漆黑中舞刀。
呼呼的刀影像风轮,令人眼花缭乱。他在与父亲赌气。
孟庆担忧地:“长公子,老爷和夫人已经睡了。”
杨业却越舞越来劲,疯了一般……
20、西院内室 夜
杨夫人趴在窗前看了一会儿,转过身。
杨宏信:“是杨重贵吧。”
杨夫人:“正练刀呢。也不知他今天是怎么了。”
杨宏信:“哼,他在与我斗气。”
杨夫人:“这是为了啥。”
杨宏信:“我让他和重勋留下来到连谷镇筑城。”
杨夫人:“老爷,不是为妻说你,是你把重贵看轻了。”
杨宏信:“……嗯?”
杨夫人:“重勋尚小,把他留在家里还说得过去。可重贵毕竟长大了,该让他跟随大军去历练历练嘛。再说,他的刀法也日有长进,如果他能随大军出发,老爷身边好歹多了一个人……”
杨宏信:“将不在猛而在于谋。谋略不足难成大器。”
杨夫人:“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宏信:“你会明白的。”说着,凑到杨夫人耳边,胸有成竹地:“哎,等我率军开拔以后,杨重贵倘若有什么鲁莽举动,你千万不要阻挡他。”
杨夫人:“这、这是为啥?”
杨宏信:“别问那么多,记住我的话就是。
21、西院窗下 夜
屋里的灯突然熄了,院子里更显黑暗。
舞刀的身影停住,杨业子拄着刀柄,瞪着窗前。
孟庆凑上来:“长公子,老爷是不是生气啦?”
杨 业"哼"了一声,拎着刀走出西院。
孟庆尾随而去:“长公子……”.
22、杨家城营门前 夜
营门两边挂着灯笼、旗幌。两位兵士在这里守着。
一队游动哨擎着火把,从黑暗中走来,又在黑暗中消失。
杨业与孟庆从那边过来,孟庆正要回营,杨业唤住他。
杨 业:“哎,你等等。”
孟 庆:“长公子有什么吩咐?”
杨 业:“孟庆,我平日待你怎样?”
孟 庆:“没有长公子就没有我,是长公子给了我两条命。”
杨 业:“那我问你,可敢与我干一件大事?”
孟庆毫不犹豫:“敢!”
杨 业:“你可要想好了,这是违反军令的事。”
孟庆鲁莽地:“那也敢。说吧,长公子要我杀人都成。”
“谁要你杀人了。”说着,杨业俯在他耳畔一阵嘀咕……
只见孟庆频频点头,坚定而义无反顾:“我当是啥呀,就这?”
杨 业:“莫非不怕老爷问你的罪?”
孟 庆:“大不了挨五十军棍。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给的,还在乎打屁股。”
杨 业:“那好,咱们说定了。”
孟 庆:“说定了!”
说罢,俩人击掌,在营门前分了手。
23、府州城外 日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行进,为首的将领银盔银甲。
【字幕】府州刺使 佘德扆。
一匹快马从后面追上来,在佘德扆身旁停住。是佘府家丁。
家丁翻身下马,向佘德扆禀报:“大人,小姐她、她还在大闹不休。”
佘德扆勒马,围着家丁转了一圈儿:“就为了这个?”
家 丁:“是。夫人要我问问老爷,该不该放小姐出城。”
佘德扆:“大敌当前她添的什么乱。”
家 丁:“可小姐闹着非要追随大军不可。”
佘德扆:“那就把她给我关起来!”
家丁为难地:“关、关了小姐?”
佘德扆:“关了。这是军令。”
家丁应一声,飞身上马返了回去。
队伍继续前行……
24、府州佘府 日
佘府门口站着一排护军,戒备森严。
正屋檐下,坐着已经老态龙钟的佘从阮。
【字幕】府州剌使佘德扆父 佘从阮。
佘从阮捻着胡须,老谋深算地看看立在门口的那列护军,再将目光转向院中央,瞧热闹似的。院子中央,家丁和婢女们正与一位小姐拉拉扯扯。
【字幕】府州刺使佘德扆女 佘赛花。
……纠缠不下,佘赛花猛然发力,家丁与婢女倒下一大片。
佘夫人过来,很气愤的样子:“无礼!怎敢如此对待下人?”
【字幕】府州刺使佘德扆妻 佘夫人。
佘赛花:“是我无礼,还是他们无礼?”
佘夫人:“我让他们阻挡你的!来人,把小姐拖回屋里去。”
佘赛花突然拉开架式,家丁与婢女们都不敢上前。
佘夫人气急败坏地:“护军,护军都哪里去了?”
站在门口的几名护军闻声过来,欲拽佘赛花。
佘赛花猛然拔出剑:“我看哪个敢靠近!”
护军们见小姐横眉怒目,纷纷后退着,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佘夫人跑到正屋檐下:“爹你就劝她一句嘛,不能让她再闹下去了。”
佘从阮装聋作哑:“嗯,你说什么?”
佘夫人:“爹,不能让她再闹下去了。”
佘从阮:“……哦,你是说我的孙女儿在胡闹?”
佘夫人:“可不是胡闹嘛,你不看她把府内都搅翻天了。”
佘从阮:“哦,胡闹,那她平时为啥不闹?”
佘夫人:“爹,你儿子不是抗击契丹去了吗,她也闹着要去。爹,她一个女孩儿平日练练刀枪也就罢了,这回可是两军厮杀,不是闹着玩的。”
佘从阮:“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怎么能说是闹着玩儿。”
佘夫人:“爹,你快劝劝她吧,她听你老人家的。”
佘从阮:“你让我怎么劝?就说平日练刀练枪,就是为了看着好看?”
佘夫人:“爹……你、你莫非就不管她?”
“卸甲归田啦。”佘从阮站起来:“这事我可管不了。”
老人家转身回到屋里。佘夫人气得脸色青紫。佘赛花在那边窃笑。
这时,家丁回来复命:“回禀夫人,老爷让把小姐关起来。”
佘夫人:“护军,把她给我拿下!”
护军围上来……
25、杨家城校场 日
威武雄壮的队伍整齐地排列在校场上。
杨宏信全身披挂,在队前巡视,身后跟着令旗手。
【字幕】麟州土豪 杨宏信。
检阅罢队伍,兵丁牵过一匹马,杨宏信飞身上去。
令旗手随即朝着大军摆动小旗,顿时鼓角齐鸣,撼天动地。
杨宏信率杨家军出发了……
26、杨家城长街 日
大军从长街经过。杨业与杨重勋站在远外,目送大军出城。
杨重勋:“别看了,咱俩还是去连谷镇吧。
杨业极不情愿地上了马,走出没多远,突然将马勒住。
杨重勋:“哥,快走呀。“
杨业早有谋划,装做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哟“我倒忘了,父亲临行前嘱咐我……重勋,要不这样,你先走,等过两天我办完事再去连谷镇。”
杨重勋“……你有什么事?”
杨业诡秘地:“父亲不让我对任何人讲。”
杨重勋疑疑惑惑:“那……好吧,我先走了。”
见杨重勋走远,杨业窃笑,勒马转身,离开这里。
27、佘府小院 夜
眼前是一间小屋,里面关着佘赛花。门口守着一名家丁。
小屋门开了,佘夫人从屋里出来。很显然,佘夫人的气已经消了,神情爽爽的。她偶尔一回头,发现女儿佘赛花也想跟着出来。
佘夫人警觉地:“嗯?刚才说的话你忘了?”
佘赛花:“女儿是想送送母亲嘛。”
佘夫人:“我不用你送,好好在这里给我待着吧。”
佘赛花:“母亲,你真得要把我关起来?”
“这是你父亲的将令。堂堂刺使府不能没有规矩。”说着,佘夫人朝那边招招手:“娥儿,你陪小姐用饭。没有我的话小姐不能走出这个院子。”
叫娥女的婢女提着食盒过来,进到屋里。
家丁将门掩上,“咔嚓”一声上了锁。
小屋里传来佘赛花的声音“母亲……”
佘夫人已经走出小院。
28、杨家城小屋 夜
小屋里挤满了人,其中有孟庆和那几个刚投军的难民。
大家或蹲或坐,围在孟庆身旁,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兵士甲:“哎,你把我们召集起来究竟要干啥?”
孟庆瞪了他一眼:“咋那么多废话?”
兵士乙:“今天早晨点卯时头领有过交待,要我们各自归属建制,不得随意出营。孟庆,我们在这里到底是在等谁呀?”
孟庆不奈烦地:“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兵士甲:“老爷出征前可是有过交待的,他把咱们这些人编在护军里是要留守杨家城。孟庆,你小子可别攥着拳头让人猜,要干什么事也得先讲明白了,好让我们大伙儿掂掂份量不是?”
孟庆火了:“不想随我的可以滚!现在就滚 !”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杨业推门进来。
众兵士见是长公子,立即哑然,怔怔地看着他。
杨业盯着孟庆:“都准备好了?”
孟 庆:“准备好了。”
杨 业:“方才你们在叫嚷什么?”
孟 庆:“他娘的,他们非要问我干什么事,长公子,你说我能讲吗?”
杨 业:“现在可以讲了。”说着转向大家:“你们给我听着,今晚我要率领大家去追赶老爷的大军。明白了吧?怕事的可以留下。怕死的也绝不勉强。”
兵士甲缓过神来:“都怪孟庆,他要早这么说不就行了。”
众军卒即刻摩拳擦掌,纷纷应和:
———“我们愿意随长公子走。”
———“对,到黄河边去抗击契丹军。”
———“走啊!”
———“长公子,什么时候出发?”
杨 业:“好,都有种!”
29、杨家城兵械库 夜
绰绰人影,陆续从库里往外搬东西,搬的是兵器、铠甲之类。
守库老卒苦苦哀求:“长公子,使不得,老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长公子,要不这样……让夫人说句话也成啊,小的真个担待不起。”
杨 业:“"我让你担待了吗?”
老 卒:“看守军械是小人的职责,小人……”
孟庆一把揪住老卒的衣领:“别找不自在。”
杨 业:“孟庆,休得无理!”
孟庆指了老卒的鼻子:“今晚这事你要是敢透露出半点风声去,看孟爷怎么收拾你!”说罢,一行人扛着兵械远去,消失在黑暗中。
老卒哭丧着脸,呆若木鸡。
30、佘府小屋 夜
这间屋子是佘府客房,里面的陈设极讲究。
此刻己经吃过饭,婢女娥儿正收拾桌子上的食盒。
佘赛花却坐在那里发呆,她正在思谋……思谋如何才能脱身。娥儿收拾好东西正要走。佘赛花突然“哎哟”一声。
娥儿过来“小姐,你怎么了?”
佘赛花弯腰捧腹,痛苦不堪的样子。
娥儿脸色骤变:“小姐……”
佘赛花:“今日这饭菜是咋搞的!哎哟……”
娥 儿:“小姐是不是着了凉?”
佘赛花摇头,诡谲地偷窥一眼屋门。
娥 儿:“是不是饭菜不干净?”
“怕是吧,我的肚子好疼,哎哟,不行了……”佘赛花的表演不露痕迹,顿时将娥儿吓懵了:“快,快扶我出恭,不行了……”
娥儿去拍门,急促地:“开门,快开门。”
外面的家丁慌忙打开铁锁:“小姐,你昨了?”
娥儿匆促地:“小姐的事是你问的吗?”
说着,娥儿搀扶着佘赛花出来。
小院里,一对影子远去,消失。
31、佘府小院门外 夜
娥儿搀着佘赛花走出小院。
佘赛花回头瞧瞧,没见家丁跟上来,便直起腰愈往那边去。
娥 儿:“小姐,茅厕在那边呢。”
佘赛花:“我去马厩。”
娥儿一愣:“小姐,你不是出恭嘛……”
佘赛花:“我要出城去追赶父亲的大军。”
娥儿立即吓瘫了:“这可不行,夫人连小院都不让小姐出来。”
佘赛花要走,娥儿不让,两人拉扯着。
娥 儿:“小姐若是执意要走,那我就只好去禀报夫人。”
佘赛花冷笑道:“你敢!”说着,上下左右审视起娥儿来:“别忘了是你娥儿领我走出这座小院的。嘿嘿,就不怕夫人责罚你?”
娥儿有苦难言,屈怜怜的样子:“小姐……”
佘赛花:“只要你听我的就没事。走。”
娥儿只好点点头。
32、连谷镇山上 日
连谷镇紧靠着一座山。这里筑城正酣。
山上山下人群如蚁———民夫们推着小车、挑着箩筐、抬着石料,正往山上搬运。杨重勋与一位监工过来,在工地上巡视。
这时,大道上有十几骑人马由远及近,飞驰而过。
杨重勋抬眼望去———竟是兄长率领着的队伍。
监 工:“二公子,那是谁家的队伍?”
杨重勋似乎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好啊,你竟然瞒我。”
监 工:“二公子说什么?”
杨重勋急了:“快,快给我备马。”
监 工:“公子要到哪里去?”
杨重勋:“我让你备马!”
监 工:“是。”再喝令身后小卒:“快给二公子备马。”
小卒牵来马。杨重勋飞身上去。
监 工:“二公子……”杨重勋己策马跑远。
33、杨家城祖先堂 日
祖先堂内一片肃穆。杨爚的画像正盯着跪在香案前的那个人。
那人便是杨夫人。此刻,杨夫人微闭双目,默默祈福……
34、杨家城西院 日
匆促的马蹄声响过,杨重勋进到院里。
一位婢女迎上去:“二公子回来了。”
杨重勋没答话,径自跑到屋里,再返出来:“我母亲呢?”
婢 女:“夫人在祖先堂里正为老爷祈祷呢。”
杨重勋转身就走。婢女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
35、祖先堂外 日
堂门紧闭。两位婢女在门外守着,生怕扰了里面的夫人。
杨重勋从那边走来,一步跳上台阶,就要推门。婢女急忙示意———夫人此刻在里面,万不可弄出声响。杨重勋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徘徊……
杨夫人终于出来了,她神色稳健,仿佛了却了一桩大事。
杨重勋疾步上前:“母亲,兄长刚才带着十几个人追赶大军去了!”
杨夫人平静地:“是吗?”
杨重勋:“是。我亲眼看见的。”
杨夫人:“哦,知道了。”
“母亲,你管不管啊?” 没想到杨夫人是这个态度,杨重勋便试探:“母亲,你要是不管……那我也要去追赶父亲的大军。”
杨夫人没搭话,径自走了。杨重勋紧追在后面。
36、西院客厅 日
很显然,母子俩的一场对话己至尾声。
杨夫人:“你说完了?”
杨重勋没搭话,很不服气的样子。
杨夫人:“连谷镇的新城是咽喉要冲,放着那么重要的事你不安心督办,倒有闲心跑回来嚷嚷这个?你兄长是追大军去了,母亲是瞎子?还是聋子?”
杨重勋:“那……我也要去。”
杨夫人:“他可以去,你不行。”
杨重勋急了:“母亲,这是为什么?”
杨夫人:“因为你已经错过了时机———重勋,你兄长敢于决断,可你却没这个胆量。还是回连谷镇筑城去吧。”看着杨重勋屈怜怜的样子,杨夫人感叹道:“真是龙生九种,种种不一。别嫉妒你兄长,我料定他追不上大军。”
杨重勋嘟嚷着:“你怎么知道他追赶不上。”
杨夫人:“难道母亲连这个都不明白?你父亲行军哪一次不是声东击西?只他设在路上的那些疑踪,就足够让兵家辨识一阵子,别说他杨重贵了。重勋,上阵杀敌可不像你们小时候垒城池玩耍。”
杨重勋还想说什么。
杨夫人:“慢慢历练吧,有你驰骋疆场的时候。”
杨重勋终于无话可说。
37、山中岔道口 日
几条小路都在这里汇集,每条道上都有蹄印、脚印、车辙,还有刚刚熄灭的行军灶。杨业率领十几骑虎扑而至,却不得不在这里停住。他们迷路了。
孟 庆:“长公子,咱们该往哪条路上走?”
杨业犯了踌蹰,凝眉不语。
大家争辩开来。这个说:“在那边,不看有车辙印子吗?”
那个说:“睁眼瞧瞧这儿,埋锅造饭的灰烬还烫手呢!”
“在这边!”“在那边!”……队伍先就乱了方寸。
杨业焦燥地:“都别嚷了,随我来!”
兜缰驱马,杨业往一条岔道上拐去。其它人紧随。
喧闹的岔道口前这才复又沉寂下来。
作者:梁枫 银小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