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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将史事新考

2013-11-08 08:38:44 来源:杨家将文化研究会 浏览:393
内容提要:关于杨业的籍贯,争议颇多,主要有三种说法:麟州新秦、并州太原、保德州河曲。三说各有依据,要确定杨业籍贯,必须分清史料的早晚和可靠程度。常征《杨家将史事考》 (下引此书简称《史事考》) 在分析各家说法后,认定杨业应是河曲人。此说在专著中出现,有一定影响,不妨首先鉴别一下。

  杨业籍贯考

关于杨业的籍贯,争议颇多,主要有三种说法:麟州新秦、并州太原、保德州河曲。三说各有依据,要确定杨业籍贯,必须分清史料的早晚和可靠程度。常征《杨家将史事考》 (下引此书简称《史事考》) 在分析各家说法后,认定杨业应是河曲人。此说在专著中出现,有一定影响,不妨首先鉴别一下。

河曲说的第一条根据是:“民间传说杨信(杨业之父)为‘火山王'、‘火山刺史'、火山节度使'的‘火山'二字。”

按火山军(今河曲县),是宋太宗太平兴国七年(982)才正式设立的,北汉时它叫雄勇镇。杨信(杨弘信)死于后周广顺二年(952)。火山军的名称既然在杨信死后30年才出现,杨信自然不可能当什么“火山王”、“火山刺史”、“火山节度使”。

河曲说的第二条根据是: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说,河曲新城西北60里处,有杨信屯兵的城堡,当地居民称之为杨家城。康基田《晋乘搜略》卷20,河曲老牛湾附近也有杨信屯兵的堡寨,叫“杨家寨”。

按顾是清初人,康是清中叶人,离杨信已有七八百年,他们所记的是清代的传说,并没有征引有关杨信的文字资料。传说不等于历史。清代《孝义县志》所载魏文侯墓,解放后经发掘,却是汉墓。类似的例子很多。关于杨家将的遗迹,山西、河北、陕西可以找到上百处,光杨六郎的墓就有好几个,倘若传说就是信史,对此,我们又该如何判断呢?

河曲说的第三条根据是石铭。康基田讲“岢岚州掘地得石,拭视之为杨氏墓碣,载折太君事。”晚清李慈铭《荀爽斋日记》说:“今山西保德州折窝村,有大中祥符三年折太君碑即杨业妻也。”

按墓志确是解决籍贯问题最重要的史料,可惜他们没有记录碑志的内容,这两块碑也没有流传下来,看来他们大概得之于传闻,并没有目睹碑志。传闻是否可靠,值得怀疑,退一步说,假定传闻属实,历史上父祖葬于甲地、子孙葬于乙地的情况并不罕见,光凭葬地怎能断言葬地就是死者的籍贯呢?我们再假定葬地就是籍贯,那么岢岚和保德出土碑碣,只能说明杨业是岢岚或保德人,也不能证明他是河曲人。

 其次,考察一下麟州新秦说。此说最主要的根据是欧阳修写的《供备库副使杨君墓志铭》,文云:

君讳琪,字宝臣,姓杨氏,麟州新秦人也。新秦近胡,以战射为俗,而杨氏世以武力雄其一方。其曾祖讳弘信,为州刺史。祖讳重勋,……伯祖继业,太宗时为云州观察使,与契丹战,殁,赠太师中书令。继业有子延昭,真宗时为莫州防御使,父子皆为名将。……铭曰:杨世初微自河西,弯弓驰马耀边陲。

 此志作于皇祐三年(1051),上距杨延昭卒37年、杨业卒65年。杨弘信是琪的曾祖,杨业是琪的伯祖。古人作墓志,多由死者家属提供材料,欧阳修此志文,应是据他的朋友杨琪之子杨畋提供的材料写成的。古代特别重视世系和籍贯,杨畋决不会闹错自己父亲的籍贯。毫无疑问,这一墓志是确定杨业籍贯最硬的证据。《史事考》也引到了上述墓志,但仍认为河曲是原籍,新秦是杨业后来迁居的地方。为此,我们再举几个重要的证据:

1.《杨文公谈苑》:杨业,麟州人,少倜傥任侠,以射猎为事。杨文公即杨亿,生于宋太祖开宝七年(974),死于真宗天禧四年(1020) ,其生活时代与杨延昭同时。真宗时修《太宗实录》,他是主要执笔人。全书80卷,他独立完成65卷,今有残本20 卷传世。此实录除了按年记载帝王将相的事迹之外,在他们死日条下,附载小传。可惜今本缺雍熙三年三月至四年四月事(3640),杨业战死于雍熙三年七月,其传已无从看到。实录中所载杨业事迹和小传,不论是否杨亿所作,他作为主要执笔人,必然能见到有关杨业的第一手资料,熟悉其事迹。他说“杨业,麟州人”,绝非无根之谈。杨文公《谈苑》是杨亿的学生和同乡黄鉴记录的,本名《南阳谈薮》,丞相宋痒删其重复,改名《谈苑》。此书所记杨亿之语均出杨亿之口,代表杨亿的观点,对此,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马端临《文献通考》均无异词。杨亿的话是确定杨业籍贯的可靠证据。

2.司马光《资治通鉴》卷291: “广顺二年十二月,初,麟州土豪杨信自为刺史……”土豪就是土著的地主豪强,麟州土豪表明杨信是麟州人。早在几十年前,余嘉锡《杨家将故事考信录》已指出:“《通鉴》称业父信为麟州土豪,则业固当为麟州人”。聂崇岐也指出“夫杨氏之于麟,既曰‘世’,曰‘土’,则业之本贯应为麟州明矣。”然而《史事考》却说“杨信如司马光所说,是五代初河曲一带的‘土豪'”。把麟州换成“河曲”,这与司马光的原文相去太远了。

3.曾巩《隆平集》卷70亦云“杨邺,或曰继邺,麟州人。”

由以上北宋时代的各种证据,可以确定杨业和他的父亲弘信为麟州新秦人。新秦是麟州州治所在,即今陕西神木县。

最后,考察一下并州太原说。此说主要的根据是王偁《东都事略》卷34和《宋史·杨业传》,二书都说“杨业,并州太原人。”王偁是南宋人,脱脱是元人,他们的著作虽比麟州说依据的材料为晚,但也不能视为无稽之谈。我认为,这里所说的太原,不是指杨业的原籍,而是指他的今籍。杨业自“幼事北汉世祖”,长期在太原生活,以今籍而言,自然可以称为太原人。宋代也确有这种习惯,如大将王全斌是太原人,其曾孙凯迁西安,便说西安人,凯的孙子诜当附马,徙居开封,便说开封人。《宜和画谱》卷12《王诜传》“王诜,字晋卿,本太原人,今为开封人”。

以上的考察证明,按通常所说的籍贯(父亲的籍贯和本人的出生地),杨业是麟州新秦(今神木县)人。按其后来迁居太原而言,其今籍可以说是并州太原人。至于保德州河曲说,则是不正确的,应予纠正。

  杨业生年考

杨业卒于雍熙三年(986) ,史无异辞。其生年未见记载,各家推论,差异甚大,于924年、925年、928年、923年四说。我认为,要解决杨业生年问题,必须尽可能搜集有关线索,逐一分析,再综合考虑,排除与有关线索相抵牾的说法,才有希望得出较为可信的结论。

现在,我们分析有关的资料如下:

1、《辽史·耶律斜轸传》:“继业为流矢所中,被擒。斜轸责曰:‘汝与我国角胜三十余年,今日何面目相见!’”此称“三十余年”,即在31年至39年间,由雍熙三年(986年)上推30余年,则杨业开始与辽角胜之年为948956年。角胜时杨业之年似不应小于15岁,如以15岁计,则应生于934-942年,如已20岁,则应生于929---937年,总之,其生年必在942年以前。

2、杨业,原名杨重贵,投刘崇后,改姓名为刘继业,《十国春秋》说业为刘承钧养子。余嘉锡“疑崇以长子湘阴公赟早死无后,养业为孙”。按赟有长子名继文,北汉时曾知代州,北汉亡后,投奔辽,余嘉锡之疑非是。刘崇次子承钧无子,刘崇即令其收继恩、继元为养子,又有刘继忠,也是承钧养子,《十国春秋》以继业为承钧养子,不误。刘承钧卒于宋开宝元年,年43,则当生于926年,继业为其养子,应小七八岁至十四五岁,则其生年应在932年至940年左右。

3、杨业子延昭,生于958年,如以20岁左右生延昭计,杨业应生于939年左右。

4、《东都事略·杨业传》云“父信事刘氏,为麟州刺史。”《资治通鉴》卷291云:广顺二年(952年)十二月,初,麟州土豪杨信自为刺史,受命于周。信卒,子重训嗣,以州降北汉,至是为群羌所围,复归款,求救于夏、府二州”。杨重训嗣位在广顺元年还是二年,史书未明确说。从上述引文看,杨氏父子的政治态度是随着政治风云变化而变化的,后汉统治期间,投靠后汉,后周建国又投后周,随后投北汉也必在北汉势盛之时。考北汉自951年建国后,于正月、二月两次出兵伐周,五月甲戊(十三日) “定难节度李彝殷遣使奉表于北汉”。这使得麟州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杨重训投北汉当在五月之后不久。同年十月,北汉与辽联合攻周的晋州,十二月,周太祖拟亲自出征,以臣下言“刘崇兵锋方锐,不可力争”,而收回成命。到第二年正月、二月,北汉被府州折德扆所败,形势有了变化,至十二月,因被群羌所围,再降后周。广顺元年五月后,杨重训嗣位,而不是其兄杨业嗣位,可证杨业必于此前已投刘崇。而广顺元年正月至五月间,杨信正投靠后周,不会将杨业送刘崇,因此杨业事刘崇必在杨信事后汉时,即947950年间。

5、《旧五代史》卷135《刘崇传》:“高祖镇并、汾,奏为河东步军都指挥使。逾年,授麟州刺史。复为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兼三城巡检使”。按汉高祖镇并、汾在天福六年(941)七月,一年后,刘崇任麟州刺史,如以任三年计,当在942年至944年间。杨信是麟州土豪,此时有可能送子给刘崇。假定杨业当年为14岁,则应生于929931年。但其时刘承钧年仅十七八,杨业当他的养子,年龄不合适。而且刘崇羽毛尚未丰满,权力不大,杨信是否愿送长子为质,值得怀疑。事实上,刘崇迁官后,杨信并没有立即接任刺史之职,到后汉时才任刺史。刘崇之兄称帝后,947年三月,刘崇任太原尹,五月,为北京留守,六月为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次年八月,“崇表募兵四指挥,自是选募勇士,招纳亡命,缮甲兵,实府库,罢上供财赋,皆以备契丹为名;朝廷诏令,多不禀承”河东几乎成了独立王国。麟州属河东管辖,杨信借旧曾相识的关系,送子为质,刘崇则封他为麟州刺史,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6.《长编》卷9:“继业……幼事北汉世祖,遂更赐以姓名”。《史事考》引上文时只截取“幼事北汉”四字,从而论定杨业事刘崇必在北汉建国后,是不妥的。“北汉世祖”是刘崇死后的称号,人们追述他生前事迹均可以庙号相称,也就是说称庙号并不表示其事迹必在称帝之后。《礼·曲礼》:“人生十年曰幼。”《礼仪·丧服传》:“子幼谓年十五就已下。”可见10岁至15岁之内均可称为幼。

《宋史·杨业传》:“业幼倜傥任侠,善骑射,好畋猎,所获倍于人。尝谓其徒曰:‘我他日为将用兵,亦犹用鹰犬逐雉兔尔’。弱冠事刘崇,为保卫指挥使,以骁勇闻。”按《礼记》:“年二十而弱,冠”。《宋史·韩琦传》:“弱冠举进士,名在第二”。《韩魏公家传》:“天圣五年,仁宗初临轩试进士,公以二十岁,名在第二”。可见宋代一般以20 岁为弱冠。显然,弱冠与幼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杨业事刘崇的时间,《长编》在幼时,《宋史》作弱冠,哪种说法对呢? 《长编》的价值早有定评,《宋史》的价值稍逊于《长编》,但上述引文,王偁《东都事略》所载略同,只是“幼倜傥任侠”之“幼”作“少”。《释名·释长幼》、《广雅·释诂三》均云:“幼,少也。”则两者并无差异。《宋史》此段引文价值不下于《长编》。

幼与弱冠的含义分明不同,而两书价值均应肯定,这一矛盾如何解决?我反复推敲文意,两说可以疏通。《长编》说“幼事北汉世祖”,《宋史》说“幼倜傥任侠”,虽都说“幼”,但10岁至15岁内都属“幼”。假如15岁左右事刘崇,13岁以前在家乡与人打猎,则两者均可说通。这里为何不说他12岁事刘崇,10岁打猎呢?考虑杨业“善骑射”,“所获倍于人”,口出“为将用兵”的豪言壮语,当非10岁小儿的口气。《宋史》载这话是对其“徒”说的,《隆平集》作“谓其昆弟”,如果杨业才10岁,其弟不过七八岁,不但杨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就是能说,也不会对七八岁的小孩说。因此,杨业说这番话大约已有十二三岁了。至于《宋史》“弱冠事刘崇”、与《长编》“幼事北汉世祖”虽有不同,但《宋史》此句下接着说“为保卫指挥使,以,骁勇闻”,意在强调杨业在刘崇帐下担任保卫指挥使的年龄是20岁,不是指20岁才投奔刘崇。《长编》“幼事北汉世祖”则是强调杨业开始当刘崇养孙(即刘承钧养子)的时间是14岁左右。 两者侧重点不同,其实并不矛盾。

讨论至此,可以较确切地推算杨业的生年了。上面第四点说到杨业事刘崇在 947950年间,以14岁事刘崇计,应生于934937年。如依第五点所论,杨业事刘崇在948950年间,应生于935937年。

刘崇951年称帝,954年十一月死,弱冠事刘崇为保卫指挥使不得晚于954年。 934937年中,唯生于934935年,弱冠时为953954年。如936937年生,则弱冠时刘崇已死,故此二年可以排除。如按可能性较大的935937年计,应生于935年。

现在,我们以935年生说检验一下上述有关资料。

935年,杨业生,比养父刘承钧小10岁,比承钧养子刘继元大10岁,比继元兄继恩约大六七岁。

948年,14岁,事刘崇,为承钧养子。事在重训继麟州刺史位(951)之前。

954年,20岁,为保卫指挥使。十一月,刘崇死。

958年,24岁,生杨延昭。

948950年,即北汉建国前,后汉与辽对峙时,杨业1416岁,与辽角胜,至986年死,为3739年,正与“角胜三十余年”相合。

如按934年生计,则上述年代均顺推一年,大体亦能适合,只是最后一项,与辽角胜变为3840年,与“三十余年”说稍有差异,但杨业如果在事刘崇一二年后始与辽角胜,则与“角胜三十余年”之说也能相合。总之,生于934年的可能性要比935年小。

北汉时杨业抗辽为主说辨误

从现有的史料看,北汉时期,杨业的主要活动是抗宋,最突出的是开宝元年(968 )九月,开宝二年二月、三月、六月,开宝八年正月,太平兴国四年(979)的抗宋战争。21杨业与辽作战的具体记载几乎没有。余嘉锡、常征等从各种迹象分析,认为北汉时杨业以抗辽为主。此说颇有影响,但与事实不合,下面就他们所举理由逐条加以考辨:

1.“北汉主刘钧把原来设在晋州(今沁县)的‘建雄军'移置代州”,“杨业一直担任这个军的节度使,直到北汉降宋。他在代州建节所作的事情,当然也只是对付契丹”。22

按上述建雄军移置代州说,原出《读史方舆纪要》卷40。原文云“代州,五代末,属于北汉,后周显德初,侵北汉得其地,置静塞军,旋复失之,刘继元尝改置建雄军于此”。 《史事考》改刘继元为刘钧,以晋州为今沁县,均误。沁州属北汉所有,并未置军,建雄军即今临汾,后唐建,北汉曾多次攻晋州,未得手,杨业为建雄军节度使,系遥领,北汉时白从晖为义成节度使、刘继文为保义节度使、张元徽为武宁节度使、范超为永清军节度使、杨璘为卫州刺史,周审玉为耀州团练使均为遥领。北汉在代州设置的是雁门节度使,刘继文任此职,直到北汉亡后奔辽。23杨业既未任此职,由此引申“只是对付契丹”之说也就不能成立。

2.《长编》卷152说“皇祐中,韩琦经略河东,按行堡寨,多北汉名将杨业所度者”。《史事考》83页说“既称‘北汉名将’,则这些堡寨自然便都是杨业归宋以前为防御契丹所筑”。       

今按仅据“北汉名将”四字推论是危险的,应当作具体考察。以我所知,代州堡寨多为杨业归宋后所筑(详下节《杨业修建边寨考》)。那么杨业归宋前筑过没有呢? 《长编》卷21载太平兴国五年(980)十二月辛卯张齐贤的奏章说:

自河东初降,臣即权知忻州……河东初平,人心未固,岚、宪、忻、代未有军寨,入侵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

这说明,直到北汉初平时,太原以北的四州岚、宪、忻、代都“未有军寨”,而平北汉后到第二年末,“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这与《宋会要辑稿》所载代州十塞,大多筑于此时正相吻合。足证《史事考》的推论是不正确的。至于韩琦称“北汉名将杨业”,那是因为杨业在北汉当将领的时间长,“杨无敌”的称号是那时赢得的,北汉依靠他长期与后周、宋对抗,所以称他为“北汉名将”,不能以此推论他修建的边寨,都在北汉时期。

3.契丹大将耶律斜轸责杨业“汝与我国角胜三十余年。”《史事考》83页说:“这三十余年是三十四年。杨业为宋守边总共八年,其余廿六年的战争,当然就是他在北汉时代跟契丹打的。”

 按杨业于948年事刘崇,950年、951,辽曾南下伐后汉,杨业抗辽,大约始于此时,至986年,与辽角胜而死,前后达30余年,“与我国角胜三十余年”,不是指30余年中,年年与辽打仗。就是以杨业为宋抗辽而言,也仅有太平兴国五年、雍熙三年两次,加上太平兴国七年有可能参加的抗辽斗争,不过三次。

北汉时期,依附于辽,双方关系基本上是友好的,双方没有发生过较大的战争,如果有,《五代史》、《辽史》、《宋史》等不可能都不记载,仅以“史书记载缺略”来作辩解很难令人信服,史书每年大事都有记载,何故独缺与北汉的战争?辽兵为救北汉,被宋在白马岭打败,《辽史》也有记载,说明当时并不因失败而不书。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980)三月,杨业率领数百骑兵在雁门打败人多势众的辽兵,“自是契丹望见业旌旗,即引去。”24如果杨业在北汉的20多年,年年与辽作战,经常取胜,辽兵就不会等到这次雁门关之捷以后,才“望见业旌旗,即引去”了。

在北汉时期,有哪几年杨业可能与辽作战呢?

951954年,代州防御使为李存瑰、郑处谦。

970979年,代州刺史(或防御使)为刘继文、蔚进。

955年,汉求救于辽。

957年,辽、北汉联合攻周。

959年,周攻辽,辽求北汉支援。

960963964年,辽援北汉。

965966,辽征乌古。

968年、969年、975年,杨业抗宋。

976年,辽救汉。

979年,杨业抗宋。

以上各年,发生辽、汉战争和杨业抗辽的可能性很小,仅余956年、961年、962 967年尚有可能。而这四年未必都发生辽、汉战争,即使有战事,未必都有杨业参于。杨业长期在太原当侍卫都虞候,边界上发生小冲突,一般不会命他出征。而杨业抗宋,均与国家的存亡有关。因此,杨业在北汉时,虽可能与辽作过战,但没有发生像抗宋那样的火战,这是肯定的。

4.《辽史·穆宗纪》:“应历四年(954)秋七月乙酉,汉民有为辽军误掠者,遣使来请,诏悉归之。”《史事考》据此证明辽“不断侵犯北汉边境,驱略北汉居民”。余嘉锡说:“偏师扰边,本非大举深入,业又,骁勇善战,故能所向克捷也。”

按《辽史·穆宗纪》在此条前云:“二月丙午朔,周攻汉,命政事令耶律敌禄援之。”“夏五月乙亥,忻、代二州叛汉,遣南院大王挞烈助敌禄讨之。丁酉,挞烈败周将符彦卿于忻口。六月癸亥,挞烈献所获。”说明这次误掠是在辽援北汉败周兵时发生的,战争在北汉境内发生,难免会误掠,辽兵将为了请赏邀功,也会乘机掠汉民充数,但这次辽出兵的目的是为了援汉,而不是掠民,因此北汉请求送还时,辽立即同意。不能以此证明辽“不断侵犯北汉边境,驱略北汉居民”,也不能证明杨业参加了反击掠民的战事。

总之,后周、宋代几次出兵攻北汉,杨业都是抵抗的主将,开宝八年(975),北汉主动伐宋攻晋州,杨业也是领兵的大将,“杨无敌”的称号当是在抗宋斗争中屡获大胜而得到的。杨业在刘崇称帝前已与辽角胜,在刘崇建北汉后,可能也曾与辽打过几次不大的仗。但主要是与后周、宋作战:降宋后,全力抗辽,故辽将责其与辽“角胜三十余年”。

杨业修建边寨考

太平兴国四年(979)五月,北汉灭亡,杨业降宋,太宗授予左领军卫大将军,为正四品的虚衔。当时太宗正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只想一鼓作气,收复幽云,待到大败而归,契丹从河北、河东两线反扑,潘美已难支撑河东局面,这才下决心,起用“老于边事,洞悉敌情”的杨业。十一月十三日,任命他知代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而且“密封囊装,赐予甚厚”。25这是相当于河东路防守副司令的职务,杨业不负太宗厚望,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修建了下列六寨,以堵住辽军出入的要道。

1.大石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二五:“大石寨,在代州,太平兴国四年废置。”“废置”不可通,按代州在北汉灭亡前“未有军寨”。26《元丰九域志》卷4言代州繁峙县有大石寨,可见此寨到神宗元丰时尚未废,《宋会要辑稿》之“废”字当为衍文。

 庆历三年(1043)成书的《武经总要》前集卷17:“大石寨,距河一里,西至茹越寨六十里,北至契丹界,有谷路七:六通车骑,一通行人。”光绪《代州志》卷4:“大石口,在小石堡东五里,北去应州三十里。”《读史方舆纪要》卷44山西应州云“大石口,州南三十里,亦与代州繁峙县接界。宋雍熙三年,……时耶律斜轸已陷寰州,势甚盛, ()业遇之,欲领兵出大石路,直入石碣谷,以避其锋。”

 2.茹越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三二:“茹越寨,在代州,太平兴国四年置。”《武经总要》前集卷17:“茹越寨,距河二里,西南至胡谷寨四十里,北至契丹应州界。有谷路七:三通车骑,四通行人。”《元丰九域志》卷4,代州繁峙县有茹越寨。洪武《太原志》:“茹越口,在(繁峙)县北三十五里,其山东接小石口,西连胡谷口,形势险峻,道路狭隘。”《读史方舆纪要》卷40:“茹越山,县北百里,有谷路通大同、应州,山下有茹越镇,亦曰茹越口,为戍守处。”

3.胡谷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四:“胡容寨,太平兴国四年置,在代州。”《武经总要》前集卷17:“胡谷寨,距河三里,西至雁门寨四十里,北至契丹应州界。”《元丰九域志》卷4,代州雁门县有胡谷寨。洪武《太原志》:“胡谷口在()州东北六十里。”容当为胡谷之误。

4.西陉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三○:“西陉寨,在代州,太平兴国四年建。”《武经总要》前集卷17:“西陉寨,有井泉水,西至土灯寨七十里。按《河东记》契丹寰州句注在州西北三十里,即西陉山也。自古匈奴入寇之路,北至契丹平寇镇,谷路十二:十通车骑,二通行人。”

《元丰九域志》卷4,代州雁门县有西陉寨。光绪《代州志》卷4:“白草沟,在州西北五十五里,即西陉也,上为太和岭,古雁门关在焉。”27《问长编》卷21:“太平兴国五年三月癸巳,潘美言自三交口巡抚至代州,会敌十万众侵雁门,令杨业领麾下数百骑,自西陉出,由小陉至雁门北口,南向与美合击之,敌众大败。”西陉寨修成几个月,即见效用。此寨不仅是防止辽师南下的要塞,也是宋师北伐的基地。《名臣碑传琬琰集》下编卷1引《实录·潘武惠公美传》云: (雍熙)三年,春三月,美率师出西陉,与虏遇,追到寰州,破之。”

 5.哼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二九:“崞寨,在代州,在(按此字为衍文)太平兴国四年置。”此寨当即崞县县治所在地,今原平县崞阳镇。

6.阳武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一:“阳武寨,在代州,太平兴国四年建。”《武经总要》前集卷1——7:阳武寨,有井泉河水,西至楼板寨三十里,北至契丹朔州界,有谷路一,通行人。”《元丰九域志》卷4,崞县有杨武寨。洪武《太原志):“阳武谷,亦云杀子谷,在(崞县)城西南七十里。”28《读史方舆纪要》卷40: “杨武谷,() 县西三十里,扬一作羊,或作阳,自昔戍守要地也……刘份曰:代州扬武寨,其北有长城岭,今为扬武峪口堡,南至扬武村三十里,西至芦板寨四十里。”

上述六寨,《宋会要辑稿》只说“太平兴国四年置”,未说月份,而四年正月至五月中旬,代州尚属北汉,有没有可能为北汉将领所筑呢?当时北汉代州刺史是刘继文,他在天会四年(960)出使契丹,被留,到天会十四年(970)即刘继元在位的第三年放回,契丹的用意是让他出任宰相,充当契丹在北汉的代理人。他在相位不久,即被刘继元排挤出去,为权代州防御使,北汉亡后,他投奔契丹。29这样一个亲辽派,不可能在代州以北修建防辽的城寨。况且这一年正月,宋已派郭进出兵忻、代,北汉连连派遣使者向辽求援,他们只会在代州之南备御宋军,不可能在代州之北堵塞辽增援通道,联系到《长编》卷21所说北汉亡前,代州无军寨,可以肯定,这六处边寨是北汉亡后杨业为备御契丹进攻而修建的。

太平兴国五年、六年,杨业又修建以下三寨:

7.楼板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二六:“楼板寨,在代州太平兴国五年置。”《武经总要》前集卷1——7:“楼板寨,有井泉河水,西至云内寨二十里,北至契丹界。”

《元丰九域志》卷4,代州崞县有楼板寨(一作楼下寨)。洪武《太原志》:“芦板寨,在()县城西南八十里,中有敌城,不知何代所筑,有基址存焉。”光绪《代州志》卷4作“芦板口”并云:“在崞县西南六十里。”注引明周弘口《代州志书》云“烽堠”“阳武峪二十里至元周,元周三十里接宁武关之芦板寨”,可见直到明代,这里与阳武寨等仍为边防要塞。

8.土墱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二四:“土墱寨,在代州,太平兴国六年置。”《武经总要》前集卷17:“土灯寨,距河五里,西至石跌寨三十里,北至契丹寰州界,有谷路三,皆通行人。”此“灯”疑为“墱”之误刊。《元丰九域志》卷4,代州崞县有土墱寨。光绪《代州志》卷4引《通志》:“土墱寨也,在崞县北七十里,直至雁门所三十里。”

9.石跌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二五:“石趺寨,在代州,太平兴国六年置。”《武经总要》前集:“石跌寨,西至阳武寨二十里,北至契丹朔州界,有谷路一,可阔十步”。“跌”疑“趺”之误刊。《元丰九域志》卷4,代州崞县有石趺寨。洪武《太原志》:“石佛谷,去()县西三十里,北接朔州境,其形窄狭,元末用石塞其口。”《读史方舆纪要》卷40:“石峡寨,在()县东北,今为石峡口堡。与杨方堡相近,即雕窠梁堡也。”石趺疑即石佛或石峡。

太平兴国四至八年间,杨业尚筑有一寨:

 10.雁门寨。《宋会要辑稿》方域一八之一九:“雁门寨,在代州,太平国年年年置。”按末句不通,当系“太平兴国某年置”之误书。太平兴国共八年,四年前代州无寨,此寨当为太平兴国四年五月至八年间所建。《武经总要》前集:“雁门寨,距河二里,西至西陉寨,北至契丹界,有谷路二:一阔五十步,一方通车骑。”《元丰九域志》卷 4,代州雁门县有雁门寨。《读史方舆纪要》卷40:“广武城,()州西十五里,《图经》 云在勾注陉南口之南,……亦曰古雁门城。”《辽史·圣宗纪》:“统和四年三月甲戌,于越休哥奏:宋遣曹彬、崔彦进、米信由雄州道,田重进飞狐道,潘美、杨继业雁门道来侵。”

以上各寨分布在代州东北至西南,据《武经总要》载代州之东尚有瓶形、梅回、麻谷、义兴四寨,这十几个寨堵住了通往契丹蔚、应、寰、朔的大小通道45个,形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城寨网。包拯说:“先朝以骁将杨业守代州,创筑州垒,至今赖之。”30这说明代州的军寨全是杨业筑的,包括上举四寨。

此外,忻州的云内寨、忻口寨也是太平兴国时建的,31这构成了太原前线的第二道防线。忻州虽不属代州管辖,但杨业兼三交(在今太原市)驻泊兵马部署,故也可能为杨业所修,至少也是与杨业建议有关。

辽也深知修寨的重要,早在太平兴国四年十一月四日,就在代州的雁门、西陉、护国、南川置寨,被宋兵击走32,如不是随后杨业赶建城寨,后果将不堪设想。

 城寨的修建,效果十分明显,太平兴国五年三月,杨业在雁门击败十万辽兵,以至后来契丹“每望见业旗,即引去”。33

杨业牺牲后,契丹多次攻打代州,新任知州张齐贤于代州城下迎战敌人,又在土墱寨邀击,大败辽军,俘其北大王子一人。34辽军多次南下,均未得手,这固然由于张齐贤用兵有方,也与杨业修建边寨有关。

杨六郎考

杨延昭,本名杨延朗,真宗时避圣祖玄朗讳,改名延昭。《长编》、《宋史》、《东都事略》称之为六郎或杨六郎。为什么称之为六郎?以往的解释主要有两种:

 第一种解释,以为杨延昭是杨业的第六个儿子。此说《史事考》已有驳议,但仍有欠缺处,今再申论一下。《宋史·杨业传》中说:

业既没,朝廷录其子供奉官延朗为崇仪副使,次子殿直延浦、延训为供奉官, 、延贵、延彬并为殿直。

《长编》和《太平治迹统类》作“录其子供奉官延朗等五人”。宋代规定诸子年15 以上,才能赠官,延彬尚幼,故当时未封。显然《宋史·杨业传》是按年龄大小排列的,延昭称“其子”,后面延浦等人只称“次子”,延昭应比延浦等五人年长。《杨业传》又说业死时“其子延玉亦没焉”。这里既未说“长子”也未说“次子”或“幼子”,而是与延昭一样用“其子”二字,他们两人谁为老大,谁为老二,不易分别。《史事考》认为延昭是老大。理由是:(1)史书未载延玉官位,说明他生前未当官,他应次于延浦、延训之后。(2)延昭是杨业北伐时的先锋,延玉未闻单独用兵。此说虽有一些理由,但仍不足以定案。《杨业传》对延昭等弟兄写明原官位,是因为朝廷赠官,无官的补官,有官的加官,所以提原官位。陈家谷之战,全军覆没,将领很多,不可能一一列入正史,故只提主要将领杨业和延贵,延玉即与延昭一样当供奉官,论官位是没有资格写入正史的,因为他是主将之子,所以附笔提及,未写官位。至于功劳大小,不能说明行辈先后,老大不见得一定比老二能干。

我们再从年龄上推论,杨延昭也不可能是杨业第六子。杨业死时,大约五十六七,延昭年29,老七延彬还不足15岁。假定延玉为老大,比延昭大二三岁,则杨业在二十四五岁当生延玉,二十七岁生延昭,四十二三岁生老七。延昭与老七相差16岁(暂以老七为13岁计)16年中生老三至老六四人,平均四年一个,是合乎常情的,相反如延昭为老六,杨业在27岁前的五年左右得连生六子,之后空下16年,才生第七子这是不合常情的。

总之延昭不是杨业的第六子,他可能是老大,也可能是老二。

关于六郎的第二种解释,是解放后才提出的,认为“六郎”指天上的星宿,有人说指南斗六星,有人说指北斗六星,《史事考》155页说:

北斗六星中第六星主燕。……杨延昭镇守河北正为对付契丹,契丹人畏之惮之,因而喻以为镇慑本国(即主燕)的大星,称之为北斗六星杨延朗”,是完全可能的。时间既久,展转相传,杨延朗的朗字渐渐演化为北斗六星也渐渐简化为六星”,杨延郎和杨六星,便复合而成为杨六郎。

这是一种推测,并没有提正面的证据或旁证。“北斗六星中第六星主燕”,出自《太平御览》卷6中所引逸书《大象列星图》,《御览》太平兴国八年(983)编成,这是专供宋帝御览的书,太宗、真宗时未见刊刻此书的记载,契丹能否得到此书,尚成问题。即使契丹有此书,很难设想他们会因为怕延昭,专门查阅宋方的天文书,从中找出主燕星宿作外号。这种说法如能成立,下边问题就不好解释,譬如:杨嗣与延昭齐名,当时人称“二杨”,为何不叫杨嗣为六郎?延昭以守遂城出名,同时出名的尚有魏能守梁门,当时号称“铜梁门铁遂城”,为什么不称魏能为六郎?杨业名声比延昭大, 为什么不叫六郎或其他天上的星宿?“南斗六星”和“北斗六星”怎么会变成“六郎”? “星”与“郎”的字形、读音相差很远,怎么会混淆起来?

上述二说既不可通,“六郎”应当怎样解释呢?我认为这是行第称呼。以行第相称的风气,唐代最盛。35五代和宋,此风未衰。所谓行第,大多是同先祖的弟兄大排行。五代时楚王马殷有十几个儿子,36其中希广称为三十郎、希萼称为三十五郎。37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其父只生二子,长子昞,次子修,但修被称为欧九。38据欧阳修所作《欧阳氏图谱》,修祖父为偃,偃有三子七孙,如按同祖兄弟排行,最多排列七,而欧阳修被称作“欧九”,可见这不是同祖兄弟排行,至少是曾祖弟兄的大排行。

 宋人行第称呼法,一般在姓后面加行第数,如司马光称为司马十二,梅尧臣称为梅二。对长者称行第时,往往在行第后加“丈”字,如范六丈(仲淹)、朱三十五丈(希真)39,对年轻一些的称郎,如范纯仁问其侄孙说:“八郎,尔今几岁?40在宋人中叫 “六郎”的也不少,如王六郎(师古)、胡六郎41、荣六郎42等。有时不称姓,只称某郎,如《宝真斋法书赞》卷10有“二郎”、“三郎”、卷17有“十二郎”、卷18有“十九郎”。

杨延昭,从年幼时就“戏为军阵”,杨业说“此儿类我”,每次打仗,都要带上他,29 岁即充当先锋,攻打朔州。43他在同先祖的弟兄中排行第六,故称为六郎,年轻时已是知名战将,六郎之名自然会盛传于世。契丹没有行第之称,因为宋军盛传六郎之名,契丹屡次与他交战,都被打败,所以也顺着宋人的称呼,叫他做“六郎”或“杨六郎”。 杨嗣等人虽然也是知名战将,但排行不同,自然没有六郎之称。

折太君考

民间传说、戏曲小说中都说佘太君是杨业之妻,常征《史事考·佘太君(折太君)考》确认这是历史事实。其说是否真实可靠,有必要重新研究。

《史事考》认定杨业之妻为折太君的主要根据是毕沅《关中金石记》云:

折恭武公克行神道碑,毛友撰,宇文虚中正书,在府谷县孤山堡南。叙折太君事。世以此碑为折太君碑。考折太君,杨业妻,折德扆女也,墓在保德州南折窝村。

《史事考》251页说:

(毕沅)熟知陕西故实,所言折克行碑叙折太君事,及折太君墓在 保德州折窝村,本自存世文物,自不虚。

我查了一下毕沅《关中金石记》,在卷6,果有折克行碑跋,但原文与《史事考》所引大有出入,今录于下(两文不同处下加“·”号) ,以资比较:

折恭武公克行神道碑,毛友撰,宇文虚中正书,在府谷孤山堡南世以此碑为折太君碑考折太君,德扆之女,杨业之妻也,墓在保德州折窝村,非此也

两者不同处主要有两点:

1.原文没有“叙折太君事”五字。

2.原文之末有“非此也”三字,说明毕沅是在驳斥“世以此碑为折太君碑”之说的。

既然此碑没有“叙折太君事”,更不是折太君碑,自然就不能以此碑作为杨业之妻为折太君之证。

《史事考》251页又举出三条材料作“参证”:

1.李慈铭《苟爽斋日记》云:

杨业娶府州折德扆女。今山西保德州折窝村有大中祥符三年折太君碑, ()即杨业妻也。

2.康基田《晋乘搜略》云:

《山西通志》曰:保德州南四十里折窝村有折太君墓, (折太君)即杨业妻、折德扆女也。岢岚州掘地得石,拭视之为杨氏墓碣,载折太君事。

 3.乾隆重修《保德州志》云:

折太君墓在州南四十里折窝村。《北宋纪》 :杨业娶府州折氏,称太君。

以上三条材料中,最值得注意的是李慈铭所说的折太君碑,如确实有,折太君为杨业妻之说即可成立。但李氏并没有记录碑文,《保德州志》也没有记载,李氏仅得之传闻未亲见此碑,是否确凿,尚待证实。《保德州志》所引《北宋纪》,从不见于各家著录,当系州志所误书。即使勉强看作书名,也绝非宋金时所作。宋人自称“大宋”,金人也称“大宋”或“宋”,并没有北宋、南宋的叫法。《史事考》25页云:“似不晚于南宋与金代”,当系臆测。康基田所引《山西通志》是清代编写的,明成化《山西通志》并没有这样的记载,可见清《通志》的记载不是从明《通志》承袭而来,它大约来自戏曲、小说或民间传说。

从目前所见的材料看,余太君最早出现于元代杂剧《谢全吾诈拆清风府》,到明代如《黄眉翁》等戏曲、小说中便常见其人。地方志中,明代成化《山西通志》唯载杨业、延昭、文广,没有折太君,清代地方志才记载到折太君,光绪《岢岚州志》卷9有传,文云:

杨业妻折氏,业初名刘继业,仕北汉为犍为节度使,娶折德扆女,后归宋。折性敏慧,尝佐业立战功,号杨无敌,后业战死于陈家谷,潘美、王侁畏罪,欲掩其事,折上疏辨夫力战获死之由,遂削二人爵,除名为民。

光绪续修《保德州志》节妇门杨业妻折氏条所载略同。这一记载,内容不多,错误不少。(1)“初名刘继业”,据《长编》,“初名杨重贵,归汉后改名刘继业”。 (2)“后归宋赠姓杨”,《长编》卷20,业降宋后“复姓杨氏,只名业”。 (3)削职为民的是王侁和刘文裕,潘美只削三秩(即降三级)。这条材料连基本史实都闹错了,它所记述的不见于宋代史书,折氏之事,就更难令人相信了。

《晋乘搜略》卷20:

乡里世传,折太君善骑射,婢仆技勇过于所部,用兵克敌如夫人之亲援鼓然。

《史事考》255页说它“虽出身‘乡里世传’,而考之于史,并非张扬”。按上述传说倘源自北宋初期,还有一定的事实依据,而它拿折太君与南宋初的梁红玉相比,可见这种传说的起源不会早于南宋,经过长期流传加工,更难凭信,于史无考,纯属张扬。

既然宋代并无关于杨业之妻折太君的记载,为何元代杂剧、明代戏曲小说中出现此人呢?我推测,她可能由另一个折太君演变而来。

《宋会要辑稿》方域二一之——:

大中祥符五年( 1012)十一月,麟府路上言: (丰州防御使王)承美被疾,……十二月,诏以承美子文玉为防御,代知州事,又赠承美恩州观察使……仍谕其妻折氏入谒禁中。八年二月,以左侍禁王文恭为供奉官,文恭,承美之嫡长子。……,承美奏文恭之子怀玉为子,改名文玉,奏补殿直,常以自随。……九月,赐知丰州王文玉钱帛,……仁宗天圣二年二月,麟府路上言:内殿承制、知丰州王文玉卒,得其母乐安郡君、对于太君折氏并职员蕃部众状,乞以文玉长子余庆勾当,诏钤辖高继忠与府州折惟忠密切体量。

按丰州与府州、麟州相邻,均为陕北边州,折太君之夫丰州刺史王承美曾于太平兴国七年、八年,两次打败来攻的辽军,斩敌四五千,迫使契丹七八万帐()内附,从此,承美、折氏在世期间,契丹再不敢进犯。44大约折氏辅佐其夫有方,故大中祥符七年(1014)承美死后,宋真宗特意诏折氏进宫。这时,她大约60多岁(王承美于开宝二年归宋,其时当已成年,以20岁计,则大中祥符七年为64)。到仁宗时,太君为丰州刺史王文玉死后由谁接班事,又上奏于朝,其时约75岁。这个折太君与杨业、延昭同时,其抗辽、上状、进宫、年寿、活动地域等均与戏曲小说之佘太君有相似之处,民间传说逐步附会到杨家将里,经过戏曲、小说加工,就成了现在人们所知的佘太君,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以上说明,目前所见资料,还不能断言杨业之妻就是折太君。戏曲、小说中的佘太君可能是由王承美之妻折太君的事迹演绎而来,清代地方志则是受戏曲、小说影响而记入。此说是否正确,尚待将来出土文字资料验证。

此文原为两篇文章,分载于《宋史研究论文集》(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和《山西地方史论丛》第一辑(山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今合而为一,并对第四部分作了较多的增补。

 

作者:陕西师范大学教授 宋史专家 李裕民

 

 

1) 常征:《杨家将史事考》38(下引此书简称《史事考》)

2) 见《元丰九域志》卷4、《宋朝事实》卷18

3) 《史事考》39页、40页。

4) 《史事考》40页。

5) 《欧阳文忠公文集》卷29

6) 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卷55引。

7) 《余嘉锡论学杂著》443页。

8) 《宋史丛考》377页。

9) 《史事考》40页。

10) 《图绘宝鉴》卷2所载略同。

11) 聂崇岐:《杨家将考信录》;任崇岳:《略论杨业》 ;郝树侯:《杨业传》;常征:《史事考》。

12) 《长编》卷9

13) 《余嘉锡论学杂著》444页。

14) 《全辽文·刘继文墓志》。

15) 《新五代史·东汉世家》。

16) 《太平治迹统类》卷3

17) 《宋史·北汉世家》。

18) 《通鉴》卷290

19) 《旧五代史》卷99《高祖纪》。

20) 《通鉴》卷288

21) 《长编》卷920

22) 《史事考》83页。

23) 《辽史》卷8

24) 《宋史·杨业传》。

25) 《长编》卷20

26) 《长编》卷21引张齐贤奏疏中语。

27) 按《代州志》卷首云:白草口在州西北五十里,两者里数略有差异。

28) 《永乐大典》卷5203

29) 《全辽文》卷4《刘继文墓志》。

30) 《包拯集》卷1《天章阁对策》。

31) 曾公亮等:《武经总要》前集卷17

32) 《长编》卷20

33) 《长编》卷21

34) 《宋史·张齐贤传》;尹洙《河南先生文集》卷17(张公墓志铭》。

35) 参看岑仲勉:《唐人行第录》。

36) 《新五代史·楚世家》。

37) 《资治通鉴》卷282,290

38) 《九华集》卷20《跋刘原父文》;《游宦纪闻》卷9

39) 《邵氏闻见前录》卷9;《挥塵后录》卷10

40) 《过庭录》上。

41) 《武林旧事》;《西湖老人繁胜录》。

42) 见所刻《抱朴子内篇》卷20

43) 《宋史·杨业传》附延昭传。

44) 《宋会要辑稿》方域二一之九。

 

【原载《宋史新探》,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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